【得得专栏】刘昌用：比特币金融、货币扩张与市场价格

链得得专栏作者简介：刘昌用，北京大学经济学博士，ChainVC合伙人，区块链创业营负责人，区块链资深科普学者，BCH早期推动者，中国软件协会区块链创业学院创业导师，YEX、MTC、印链、才链、豆匣等区块链项目顾问。

2014年是比特币行业艰难的一年，所谓通缩货币却走了一年的通胀之路，价值缩水也使得产业链上许多企业进入寒冬。然而，2014年却是比特币金融超常发展的一年。金融的本质在于增进市场的流动性，比特币金融通过货币扩张为比特币的通胀做出了重要贡献。

一.比特币产出不等于市场供给

一般认为，比特币是通缩货币，因为比特币总产出仅约2100万，而经济总量是不断增长的，对货币的需求也将持续增加，所以比特币的相对价格就会上涨，即其他商品物价下降。这里隐含了一个假设：只有比特币一种货币，且所有比特币始终在市场上流通，即比特币总产出总等于其市场供给。这个假设简化了问题，实际上，比特币的市场供给可能小于也可能大于总产出。

比特币市场供给小于总产出很容易理解，因为：

2100万比特币是逐渐挖出来的， 100多年后才能挖完，在此之前存量小于总产出，并持续增长，有人据此认为比特币是通胀货币；即使是已挖出的存量比特币也有大量被贮存起来，不进入市场流通。比特币持币量排在前1000位的地址中有大量币是长期未动用的，更不用说神秘的“中本聪之币”和众多丢失私钥的“迷失之币”。

比特币市场供给可能大于总产出令人费解，主要原因在于，市场供给不仅取决于可供流通的比特币存量，还取决于其流通速度，如果2100万比特币全部进入市场，平均一年可以流通3次，那么这一年的比特币市场供给就是6300万[1]；信用可以创造比特币的市场供给。 

二.信用能够创造任何货币

信用能够创造任何货币，包括比特币。在金本位下，商人甲将100克黄金存到银行家那里，拿到银行家开具的10张面值10克黄金的纸券，就可以在信任该银行家的人那里购买商品。

而银行家将存入的100克黄金中的80克借给商人乙，商人乙就可以拿去购买价值80克黄金的商品了。这样黄金的市场供给变成了180克，“创造”出了80克。这种存贷活动的基础是对银行家的信任和对贷款者的信任。这种存贷活动延续下去，即商人乙的80克黄金不取现，继续存、贷、……，货币创造的更多。

在基于国家信用的现代货币体系中，最初的100克黄金都不需要有了。理论上，政府（通过中央银行）可以印出任意多的纸币，假设1万亿。那么，通过金融体系的存贷扩张就可以为市场提供5万亿，甚至更多的货币了。

这个扩张的倍数，被称为货币创造乘数。

信用对货币的创造机制适用于任何货币。尽管比特币系统的运行可以不依赖于个人信用，但信用依然可以创造出可供市场流通的比特币。

三.比特币供给扩张的三种方式

除了固定的挖矿新增比特币之外，用于流通的比特币市场供给量是可以扩大的，主要方式有三种：

1、信用创造比特币
如果比特币持有者存放一些比特币在某机构，在机构有权使用（支付或贷出）这些比特币的同时，原持有者仍可在机构提供的记账体系中支付给其他人，这就通过信用创造了比特币。

这里的信用包含：

比特币持有者对机构的信任
比特币交易接受者对机构的信任。
由于从机构贷到比特币的个人仍可以存在机构内，因而仍可以继续贷出，所以理论上这种创造可以是无限的。如果每轮存贷都有20%用户存币未贷出去，那么创造的倍数将是5倍，这个20%被称为准备金率。

因此，如果机构真正实行了100%的准备金率制度，即所有存款都没有被机构使用（如贷出），则该机构将不再创造比特币。

2、收益吸引贮存币进入市场
通过利息或理财收益的刺激，一些原本无意进行市场交易的贮存比特币通过借贷平台、理财产品、银行等进入了市场，会增加市场供给。

3、流通速度加快增加市场供给
一段时期的货币供给还取决于货币的流通速度。当比特币的流通速度，即用于买卖的频率加快时，一段时间内市场上可供使用的比特币数量会显著增加。

理论上，各种比特币机构的建立及其技术与制度上的改进都会加快比特币的流通速度，增加市场供给。

四.比特币金融机构扩大市场供给

基于信用进行的货币扩张是金融的主要构成，整个法币系统都建立在信用基础上，因此都可以界定为金融。

但是，比特币有所不同，其建立依靠区块链和非对称加密等技术，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信用，因此诸如挖矿、仅用户掌握私钥的在线钱包或支票、硬钱包等都不属于比特币金融的范畴。

比特币经济中，涉及到信用并具备货币扩张能力的比特币金融机构主要包括：

1、交易平台
交易平台主要进行比特币与法币及其他币种的交易，用户充值到平台后，在平台内的交易实际上都是在交易平台自设账本上进行记录结算的，理论上平台可以使用这些币。

如果平台使用了其中1个币，那么这个币的拥有者仍然可以在平台上交易使用，这就创造出了1个比特币。一些实行100%准备金的交易所不具备创造比特币的能力。交易所对货币扩张的更重要作用在于加快比特币的流通速度，这不依赖于信用，也与准备金无关。

2、期货平台
期货平台在扩大市场供给的性质上与交易平台相同，只是通过保证金的杠杆作用，少量存入的比特币能够撬动更大规模的比特币交易，进一步加快比特币的流通速度，显著增加市场供给规模。

3、储值商铺
如果接纳比特币商品购买支付的商铺或网上商品交易平台允许用户建立账户预先储值，交易时再从账户扣减。那么，其性质与比特币交易平台相同，能够基于信用创造比特币，也能加快流通速度。

实际上，比特币交易平台就是一个用比特币买卖法币或其他虚拟货币这些特殊商品的储值商铺。[2]

4、借贷平台
比特币的借贷平台指为用户存入的比特币支付利息的机构。借贷平台是最明显的比特币金融机构，因为机构必须使用用户存入的比特币展开商业活动，盈利后才能够支付利息。

如果用户将比特币存入平台收取利息期间不能再以任何方式使用这些币，那么借贷平台只是通过诱导贮存币进入市场增加了供给；如果用户仍可以在平台内展开交易，则跟交易平台一样通过创造比特币增加市场供给。

5、理财产品
各种比特币理财产品与借贷平台的借贷活动相似。在法币金融体系中，借贷是债务债权关系，无论债务人是赔是赚都要还本付息，而购买理财产品是委托投资，风险由投资人自担。

从这个意义上说，比特币理财产品的风险比比特币借贷更高。但是，由于没有相关的比特币法律界定和监督理财产品与借贷平台，所以实质上两种形式的风险几乎是一样的，都是纯粹的商业信用。从扩大市场供给的角度看，理财产品也是通过把贮存币吸引入市场来增加供给的。

6、链外钱包
链外钱包为用户提供比特币暂存和支付服务，但用户不掌握存币地址的私钥，钱包经营方实际控制着暂存的比特币。用户存币地址与其内部账户绑定，但只做记账依据，存币到帐后，钱包经营方可以转出或使用这些比特币。

而用户对外支付时，钱包经营方会从其他地址履行支付。链外钱包的用户之间进行的比特币支付只需要内部转账，而无需进入区块链。因此，链外钱包的基础也是用户的信任，通过信用创造了比特币。

7、银行
专门提供比特币的存款和贷款业务的可以称为比特币银行，这种存贷活动中，存款者可以凭银行提供的凭证（如借记卡）在信任该银行的商户那里支付，其存入银行的比特币仍然可以贷给他人使用。

因此，比特币银行是专门通过基于信用的比特币创造活动盈利的，与借贷平台相似。相比之下，交易平台、期货平台、储值商铺和链外钱包则可以实行100%准备金而不创造货币，凭借交易手续费、商品销售利润和服务费等方式获取收益。

上述比特币金融机构的发展能够显著扩大比特币的市场供给。所有这些机构都提高了比特币市场流通速度，而银行、未实行100%准备金的交易平台、链外钱包和储值商铺都具有信用扩张的能力，借贷平台和理财产品主要通过吸引贮存币入市增加供给。

近期，比特币金融机构发展很快，并呈现出业务的交叉和多元化，在缺乏来自各机构的详细数据的情况下，很难确定具体以何种方式，在多大程度上增加了市场供给。

五.比特币供给扩张的影响

比特币的市场供给扩张有多方面影响。

1、供给扩张造成比特币的价格下跌
跟所有商品一样，比特币的市场供给扩大无疑会造成比特币市场价格的下跌，将比特币看做货币，也就是货币贬值或通货膨胀。虽然未能获得充分的数据，但2014年无疑是比特币金融快速发展的一年，交易所、链外钱包、借贷平台和理财产品蓬勃发展，信用扩张、贮存币入市和流通速度加快带来的货币供给规模剧增，在需求增长平稳的情况下，必然造成价格的下降。

2、价格下跌降低产业链活力
2013年比特币价格的上涨吸引了大量资金和人才进入比特币产业，在整个产业链上产生了众多初创企业。一些投资资金来自于早期支持者的囤币利得，而企业从业者也大多是比特币支持者和囤币者，然而企业的日常开支仍然需要因此，比特币的法币价格下跌会使企业、投资者和从业者财富缩水，造成投资和经营活动减弱。而比特币价格的下跌也引起对比特币未来发展的疑虑，阻碍新的投资进入。因此，与法币经济中通胀刺激生产不同，现阶段的比特币价格下跌（通胀）减弱了产业链活力。

3、增加流动性，稳定价格，改善交易体验
比特币的供给扩张显著增加了可供交易和使用的比特币，增强了比特币的市场流动性，使大量购买比特币和基于比特币的商业结算变得更加容易，并且不至于对市场价格造成大幅波动，增强了价格的稳定性，使更多机构和个人愿意使用比特币作为支付手段而且，比特币机构在扩大货币供给的同时，也减少了交易障碍，改善了用户使用比特币的交易体验。这些影响提高了市场效率，加强了比特币的货币功能，会创造出对比特币的更多需求。需求与供给的良性互动是比特币经济繁荣的根基。

4、过度投机有损产业发展
由于比特币经济发展仍处于稚嫩期，相关知识储备薄弱、非理性因素影响较大，遏制机会主义倾向的市场制度框架发展不足，现阶段比特币金融所提供的供给扩张投机性很强。在比特币的市场需求发展相对稳定的情况下，期货杠杆和借贷带来的市场供给冲击加剧了市场波动，危害比特币的支付功能。而市场波动又会进一步刺激缺乏遏制的机会主义倾向，吸引大量行业资源，尤其是人才、精力投入到零和的投机博弈中，削弱产业发展基础。市场波动和投机盛行也增强了社会对比特币行业的负面评价，不利于新资源进入产业。

5、信息不对称滋生金融剥削
比特币金融的发展从根本上促进比特币经济的发展，并分享发展红利。然而由于信息不对称，比特币金融的发展也会滋生金融剥削，即金融从业者利用信息优势、技术优势、甚至市场操纵所获取的利益超出了促进比特币经济发展产生的红利，超出部分来自对其他从业者的剥削。

这种金融剥削现象在主流经济中也广泛存在，这也是严格监管金融活动的原因之一。在缺乏监管的比特币经济中，金融剥削更加肆无忌惮，甚至明目张胆，不惧人言。金融剥削的猖獗，不仅直接损害被剥削者，还会打击比特币从业者的信心，损害行业声誉，而信心和声誉在产业发展初期是非常重要的。

6、比特币供给扩张与紧缩产生经济波动
有扩张就有紧缩。长期看，一旦比特币成为主流货币，比特币金融活动的增强将加速货币扩张，刺激经济高涨，而比特币金融活动的减弱则会带来货币规模的快速下降，拖累经济走向衰退。正因为如此，主流经济学家以金本位时期通货紧缩推动的大萧条为鉴，强调比特币的供给难以调节，因而不能取代法币。

然而，这是长期问题，长到比特币取代法币地位的那一天[3]。在比特币仍然是边缘和辅助货币的情况下，比特币供给的扩张和紧缩对实体经济的影响将会被法币波动抵消，所能影响的只是比特币产业自身。[4]这也是为什么比特币通缩会刺激行业发展，通胀反而带来行业寒冬。

六.结论

比特币的产出虽然固定，但是比特币的市场供给是可变的，很难说它是通缩货币还是通胀货币。比特币金融的发展能够通过信用创造、诱出贮存币和加快流通速度扩大市场上的货币供给。

这种扩张的根本作用在于增加流动性、稳定价格、改善交易体验，从而促进交易需求与供给的良性互动增长，推动比特币经济发展。但是，短期的金融快速扩张也造成价格的快速下降，产业链资产缩水，而缺乏经验和规则的金融扩张也造成过度投机和金融剥削，损害比特币经济的健康发展。

回顾2014，比特币产业基础的稳步发展伴随比特币价格的持续下跌令人费解。相信比特币金融推动的供给扩张能够给出部分解释，并给我们一些重要启示。

从积极的方面看，比特币产业基础的稳步发展提供了主流资本进入比特币经济的理由；比特币金融的发展为更多、更大体量的主流资本进入比特币经济提供了市场容量；接近于底部的市场价格则提供了进入的时机。应该说，2014年比特币经济实现了重大的发展，只是因价格的下挫而被掩盖和低估。

从消极的方面看，比特币金融发展中出现的过度投机和金融剥削危害很大，虽然市场能够通过竞争和参与主体的经验积累加以改善，但完全竞争和完全理性始终不可能达到，对比特币金融的正式监管不可避免。

暂不监管是因为其发展规律尚不明晰、市场体量尚小、实际社会影响不够广泛。比特币产业界需要未雨绸缪，为推动聪明、开放、多赢的监管做准备。

总之，比特币金融的发展和供给扩张跟比特币的兴起一样，不可阻挡。实际上，供给扩张本身就是比特币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发展过程并非任由市场演化就能尽善尽美的，需要更多参与者积极、理性的行动，而不要为价格的波动耗费太多宝贵资源。

[1] 简单地把自己一年对比特币的总交易量除以热钱包里日常支付的总币数就可以粗略算出个人比特币的流通速度了。

[2] 当然，也可以说是用人民币或竞争币买卖比特币的商铺，只是本文的主角是比特币。

[3] 即使真的到了比特币强大到其金融波动足以撼动全球经济的那一天，比特币技术、相关制度、产业组织、法律、政府职能等的发展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几乎无法预知，可能现在考虑的问题早已不存在了。

[4] 理论上比特币的供给扩张，尤其是借贷活动，能够增加可贷比特币，降低利率，从而增加比特币贷款投资。但目前此影响微不足道，因为比特币界内的实业性质投资主要是以法币融资的，比特币贷款则主要用于投机活动。

（本文首发链得得App）

最好看的得得专栏正式上线，来链得得App给这些币圈链圈最有思想的专业领袖疯狂打Call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