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得得独家】链法律师团队庞理鹏：发行Libra是货币非国家化的一次尝试

6月18日，社交巨头Facebook加密货币项目Libra白皮书正式公布。白皮书提到，其加密货币项目Libra定性为稳定币，其使命是建立一套简单的、无国界的货币和为数十亿人服务的金融基础设施。Libra由Association的本地智能合约区块链平台Libra Blockchain提供支持，主要致力于解决加密货币的两个问题，为全球无银行账户和促进低费用资金转账提供银行服务。（白皮书全文请点击详情查看）

Libra在其项目白皮书中提及，一些项目试图破坏现有体系并绕过监管，而不是在合规和监管方面进行创新，以提高反洗钱举措的效力。并相信，携手金融部门（包括各个行业的监管机构和专家）进行合作和创新，是确保为这一新体系建立可持续、安全和可信的支撑框架的唯一途径。

据链法团队分析，其具体表现在：

1.Libra将携手金融部门（包括各个行业的监管机构和专家）进行合作和创新。

2.Libar区块链和Libra储备的监管实体是Libra协会，其由多元化的独立成员构成。Libra协会由协会理事会管理，最初，理事会由身为创始人的全球企业、非营利组织、多边组织和学术机构组成。

3.设立储备监管小组（可以对比USDT去看），成员由分布在各地且「受到监管的全球机构托管人」组成。而协会将会致力于通过完全自动化的储备管理，最大限度地减少协会作为 Libra 储备管理人的角色。

4.提高反洗钱举措的效力。

5.Libra协会执行团队成员将包括政策主管（宣传和沟通团队）、合规与财务情报主管、总法律顾问（法律团队）。

链得得App也对链法律师团队庞理鹏就Facebook发行Libra所面临的监管等问题进行了专访。庞理鹏向链得得App表示，这是货币的非国家化的一次尝试。但货币发行涉及主权利益，从监管的角度而言，若没有主权国家认可，无论Libra设计得多么精妙，其地位也可能不会超过目前的BTC、ETH。

链得得App：Libra被正式定性为稳定币，储备中都有相对应价值的一篮子银行存款和短期政府债券。有言论说Facebook正以一种模式来掌握数字经济时代铸币权，在监管的角度怎么看待Facebook的此次行为？

庞理鹏：根据白皮书的描述，Libra的目标是成为一种稳定的数字加密货币，将全部使用真实资产储备（称为“Libra储备”）作为担保，并由买卖Libra 并存在竞争关系的交易平台网络提供支持。锚定一篮子货币的做法类似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特别提款权（SDR），SDR亦称纸黄金，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创立的、根据会员国认缴份额分配的，可用于偿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债务、弥补会员国政府间国际收支逆差的一种记账单位。

我们认为从某些角度而言，Facebook发行Libra称不上是一项完整的铸币权，理由是其发行受储备资产的限制，而非依靠主权信用印钞，其作为支付手段也需要其他信用资产（主权货币、债权）作为媒介，例如当前我们在使用比特币支付时，实质上是先将商品的法币价值换算为比特币，随后支付，若无法摆脱换算为法币的过程，虚拟货币难以称作真正的货币。正如批评者认为SDR是一种被“阉割”过的货币，无法用于IMF体系外的支付，本质上不是一种真正货币而是是一种记帐单位，使用时必须先换成其他货币，不能直接用于贸易或非贸易的支付。若Libra采取同样的方式，那么以上批评同样成立。

另一方面，我们认为发币的行为也称不上是垄断，恰恰相反，此行为证明，在有储备资产的情况下私人组织均可以发行自己的“货币”，如果Facebook能发，BAT为什么不能发？因此，我们更愿意相信，这是货币的非国家化的一次尝试。正如哈耶克在《货币的非国家化》中提出的那样：“如果公众明白，他们为得到在日常的交易中仅使用一种货币所带来的便利而付出了周期性通货膨胀和币值不稳定的代价，并不得不偶尔考虑使用自己所熟悉的货币之外的其他货币的好处，他们很可能会发现，这种制度未免太过分了。

我们认为，从监管的角度而言，货币发行涉及主权利益，若没有主权国家认可，无论Libra设计得多么精妙，其地位也可能不会超过目前的BTC、ETH。

链得得App：由于加密货币不像法定货币受到严格监管，Facebook的加密货币会不会出现监管问题的风险，特别是在反洗钱和KYC方面？

庞理鹏：对于加密货币而言，防范洗钱与恐怖融资，反避税、逃税是当前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此前欧盟发布的报告提及：虚拟货币的匿名性，易跨境，去中心特性给监管带来了很大挑战。匿名性导致交易双方、资金流向难以被识别；易跨境性使得交易所和交易行为能轻易转移到弱监管的国家和地区；而去中心化意味着不存在明确的发行方，故而在制定监管制度时，确定被监管者成为难题。从目前的信息来看，Libra依然面临以上问题。

KYC属于反洗钱的基础措施，主要涉及的是投资人适格性与身份核实问题，其目的在于帮助监管机构确定钱最终流向了哪里。严格地说，区块链系统并非匿名系统而是化名系统，用户的地址相当于微信或QQ昵称，虽然从昵称看不出背后是谁，但这并不意味着监管机构对此无计可施。首先，频繁的交易习惯所形成的大数据能帮助监管者发现并识别监管风险，其次，在特定情况下，前台匿名后台实名也是可以接受的监管选择，关键是如何平衡个人隐私与公共利益之间的关系。最后，Facebook手中掌握着20亿人口的庞大数据，这个由用户社交数据组成的庞大数据库，天然就为KYC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如果再打通数字货币钱包（Calibra），能量自然会超乎想象。

链得得App：数字货币可能会造成资产外流等风险，包括此前传言称印度考虑对加密相关行动采取监禁措施，怎么看待Facebook在全球范围内推行与各国政策之间的冲突？

庞理鹏：如前所述，货币发行涉及主权利益，没有任何真金白银储备就能发行货币是一项巨大的利益，主权国家不可能放弃此项权利。因此，只要利益冲突存在，监管上的矛盾就一定会存在。

链得得App：从摩根币到Facebook的Libra发布，美国主流机构都在快速入局数字货币行业。同时美国SEC的监管也在逐步合规化，包括最近正式起诉Kik ICO违反证券法，美国在数字货币方面监管的趋向是什么？会与Facebook的发展有所冲突吗？

庞理鹏：据我们了解，SEC对虚拟货币的监管态度一直是明朗的，即在通常情况下将虚拟货币视为证券，在发行方履行严格的信息披露义务后，政府将选择权交给投资人，由投资人自行选择并自担风险。从这一角度而言，美国的证券监管政策并未限制Facebook的发展。

事实上，SEC对数字资产领域监管的基本原则从未该改变——「希望在保护投资者和市场健康发展的同时，又能促进数字资产领域的创新。」

我们知道，归根到底，监管部门之所以监管，其重点在于保护市场投资者。一般情况下，监管会遵循以下逻辑：监管强度与投资者利益受损的可能性呈正比，与投资者自身的专业水平和风险承受能力呈反比。

SEC对数字资产的密切关注是事实，但是也能看到其友好的态度。作为一种新生事物，虽然SEC在不断尝试以现有的监管框架去规范数字资产领域的发展，但同时他们也认识到，对于这样一种新生事物，要有包容开放的心态。所以，他们也成立了相关部门（FinHub）以更开放的姿态去了解这个新生事物，并给予其适当的保护。我们也有理由相信，SEC目前对于数字资产的相关约束，会让它飞的更高。

链得得App：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将在6月21日发表加密货币指导意见，阐明参与国应如何监督虚拟资产，这又会对Facebook在内的企业造成什么影响呢？

庞理鹏：总体来说，有规则比无规则更有利于行业的健康发展。

一方面，自2009年比特币诞生以来，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欧洲中央银行等世界性或区域性组织一直对虚拟货币的监管有所关注，并从不同的角度对虚拟货币加以定性。例如，2015年，欧洲中央银行将比特币定义为“一种不由中央银行、信用机构或电子货币机构发行的数字化的价值载体，某些情况下能被用作支付工具，是一种区中心化的虚拟货币”世界银行将比特币定义为一种以自身单位为计量标准的数字化价值载体，有别于电子货币这种以法定货币为计量单位的数字支付手段，同时世界银行还认为，比特币是一种利用加密算法实现共识的电子虚拟货币。根据上述定义不难发现，关于比特币的法律属性，权威机构均认可两点，一是比特币是一种价值载体；二是比特币在某些情况下可以用作支付手段。

另一方面，由于区块链是无国界的，但监管有国界。由于国际上不存在一个具有普遍影响和强大职能权力的权威组织而各个主权国家的利益之间存在冲突，对虚拟货币的监管方案的制定，传统的制定条约或确立国际习惯的方式很可能难以奏效。在此情形下，通过FATF或者OECD等国际组织制定关于虚拟货币的监管标准，随后由各个主权国家将这标准转化国内法是一种较为高效的方法，反洗钱、反逃税避税方面的全球治理体系也是以此种方式建立起来的。

因此，FATF对数字货币的关注或许表明对于数字货币的全球化监管时代就要来临了。从长远角度而言，这对Facebook在内的所有从业者而言都是利好消息，因为监管代表着认可。另一方面，在全球化监管时代，区块链从业者可能面临合规方面的挑战，在监管红线已经确立的情况下，合规力将成为竞争力和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