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eilly创始人谈Web 3.0：我们将再次经历1999年互联网泡沫时期

注：原文作者是O'Reilly创始人Tim O’Reilly。

最近有很多关于 Web3 的讨论，作为在17年前定义“Web 2.0”的人，我经常被要求发表关于Web3的评论。但我通常会避免去这样做，因为大多数对未来的预测都被证明是错误的。然而，我们能做的是问自己一些问题，以帮助我们更深入地看到现在，也就是未来扎根的土壤。正如威廉·吉布森 (William Gibson)的名言：“未来已经到来,只是分布不均。”

我们也可以用马克·吐温的观察（“历史不会重演，但它是押韵的”）作为一个镜头来看经济、社会模式以及周期。

使用这些过滤器，我们可以对 Web3 说些什么？

去中心化与中心化

Web 3.0 一词是由万维网的创建者蒂姆·伯纳斯·李 (Tim Berners-Lee) 在2006年首先使用的，他将其作为对Web 2.0 之外的下一阶段网络的展望，他认为“语义网”将成为这一演变的核心，但结果并没有如他展望地那样发展，现在人们所认为的下一代网络，将会是基于crypto的。

我们今天所提到的“Web3”概念，是由以太坊的联合创始人之一 Gavin Wood在 2014 年提出的，正如Gavin Wood在最近接受《连线》采访时说的，他对Web3 的定义很简单：“Less trust, more truth。”（信任越少，真相越多。）

在提出这一主张时，Gavin Wood将Web3与最初的互联网协议进行了对比，Jon Postel的“健壮性原则”或许是对最初互联网协议精神的最好概括："TCP实现应该遵循健壮性的一般原则：做事要保守，从别人那里接受的要自由。"这种精神成为了全球去中心化计算机网络的基础，只要每个人都尽力遵循相同的协议并容忍偏差，就不需要任何人负责，随后，该系统迅速超越所有专有网络并改变了世界。不幸的是，时间证明了该系统的创建者过于理想化，他没有考虑到坏人，也许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预见到大数据可能带来的巨大的权力集中，即使是建立在去中心化的网络之上。

Wood的观点是，区块链用技术中内置的透明度和不可撤销性取代了对他人善意的信任。正如 Ethereum.org 上的解释：

“密码学机制确保一旦交易被验证为有效，并添加到区块链中，它们就无法被篡改。相同的机制还确保所有交易都在适当的“权限”下签名和执行（除了 Alice 自己之外，没有人应该能够从 Alice 的账户发送数字资产）。”

Ethereum.org的文件中继续写道：

“Web2指的是今天我们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互联网版本，它是由提供服务以换取你的个人数据的公司主导的互联网。在以太坊的环境中，Web3 是指在区块链上运行的去中心化应用程序。这些应用程序允许任何人参与，而无需将其个人数据货币化。”

Crypto爱好者Sal Delle Palme 更大胆地说：

“我们正在目睹一个新经济体系的诞生， 其特点和宗旨刚刚被全世界数百万人以透明的方式设计和完善。Web3欢迎所有人参与。”

我喜欢 Web3 愿景的理想主义，但我们以前也曾怀揣着这样的梦想。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们经历了几次“去中心化”和“再中心化”的循环。个人计算机通过提供任何人都可以构建且无人控制的商品 PC 架构来实现去中心化计算，但微软想出了如何围绕专有操作系统重新统治行业。开源软件、互联网和万维网用自由软件和开放协议打破了专有软件的束缚，但在几十年内，谷歌、亚马逊和其他公司建立了基于大数据的巨大新垄断。

克莱顿·克里斯坦森（Clayton Christensen） 将这种模式概括为有吸引力的利润守恒定律：

“当有吸引力的利润在价值链的某个阶段因为产品变得模块化和商品化而消失时，通过专有产品赚取有吸引力利润的机会，通常会出现在相邻的阶段 。”

区块链开发者们认为，这一次他们已经找到了“再中心化”的结构性答案，但我倾向于对此表示怀疑。一个有趣的问题是，下一个中心化和控制的点可能是什么。通过降低计算能源成本的方式，将比特币挖矿迅速整合到少数人的手中，这就是一种再中心化，还会有其他的再中心化方式。

炒作周期

以太坊社区关于该主题的早期著作对 Web3 未来的权衡和挑战进行了审慎的评估，但今天大多数流行的账户都在围绕着炒作和金融投机，《纽约时报》最近的一篇文章提供了一个例子：

“风险资本家们正在押注数十亿美元，以在网络上创造一个金融、商业、通信和娱乐的替代世界，这可能从根本上改变全球经济的主要要素，而所有这些都建立在由比特币普及的区块链技术之上。”

文中还提到，crypto支持者Andreessen Horowitz（A16Z） 在游戏、去中心化金融、NFT 和去中心化社交网络等领域进行了一系列投资。文章中的所有示例都没有关注所创造内容的效用，而只是关注它们将使投资者和创作者变得富有的可能性。

而且，不仅仅是主流媒体对将要赚的钱做了令人窒息的报道，就好像创造实际价值是无关紧要的。那些掉进“加密兔子洞”的人的故事，在获得财富的主题上很有说服力：

“crypto的一大优点是它如何使投资机会民主化。例如，人们已经可以通过 Kraken 轻松访问 95 种经过审查的加密资产。如果你足够精通技术，则可以直接投资全球 1,150 多种加密资产，而每种加密资产的市值都超过了1000万美元（在撰写本文时）……

为了获得技术领域的早期创业投资交易，传统上你必须获得硅谷的认可和联系。从理论上讲，进入crypto的的唯一真正障碍应该是意识……”

跟我重复一遍：无论是风险资本投资还是轻松访问高风险、高膨胀的资产，都不能预测某一特定公司或技术的持久成功和影响。还记得互联网繁荣和随后的萧条吗？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Berkshire Hathaway）的传奇投资者查理·芒格（Charlie Munger）最近指出，我们正处于一个“比互联网时代更疯狂的时代”。

加密货币很可能是金融业的未来，但目前很难看到有什么真正在起作用，以及有多少烟雾正在被吹走。是的，像Coinbase这样的交易所赚了很多钱，但与传统的金融交易所不同，其交易的不是通用货币，而是一种可能被严重高估的投机资产类别。区块链也没有像Gavin Wood希望的那样取代信任。币安（Binance）是全球交易量最大的加密资产交易所，而其正在接受税务欺诈和洗钱调查。最近的一篇文章标题还指出，“一小群内部人士正在收获 NFT 的大部分收益。”

如果Web3要成为一个通用金融系统，或者一个去中心化信任的通用系统，它需要开发与现实世界及其法律体系和运营经济的强大接口。ConstitutionDAO 的故事说明了在Web3加密资产与非Web3资产世界之间建立桥梁是多么困难。如果这个宪法DAO（去中心化自治组织）成功地在拍卖会上购买了一份罕见的美国宪法副本，其成员就不会对实际对象拥有合法的所有权，甚至不会对可能发生的事拥有明确的治理权。它将由项目发起人设立的有限责任公司所有，当DAO未能中标时，这家公司甚至在将资金退还给其支持者的方面遇到了麻烦。

对现有法律和商业机制的思考和建立接口的失败，与前几代网络形成了鲜明对比，前几代互联网很快成为了物理世界中一切事物的数字阴影——人、物体、地点，具有互连功能的企业可以轻松在现有经济中创造具有经济价值的新服务。投机加密资产是容易赚钱的，这似乎分散了开发者和投资者的注意力，使他们无法努力构建有用的真实世界服务。

这并不是说除了金融投机，Web3就没有真正的机会。Crypto非常适合于在自给自足的世界中进行估价和使用的纯数字资产，例如电脑游戏或人们渴望已久的元宇宙（metaverse）。数字艺术市场和体育赛事中可能存在机会，正如Sal delle Palme 所说，“Crypto的新应用，例如 NFT 市场、DAO、DeFi 和 DEX、CeFi、GameFi、DeSo 等，正在被发明、资助和构建，并以惊人的速度在发展。”

但我们离一个全新的经济体系的诞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然，crypto和Web3只是当今投机过剩的一个缩影。很多初创公司的估值也是天价，而且估值是否准确衡量正在创造的实际价值，这一点也完全不清楚。它们很可能只是一个让少数内部人士受益的骗局，就像在 2009 年世界经济几乎崩溃之前使这么多华尔街人士致富的金融工具一样。因此，正如Matt Stoller最近写道的那样：“Web3是一堆bullshit，问题是，要和什么比？”

当前的经济体系也充斥着欺诈，它也有利于内部人士的操纵！像 Celo 项目背后的那些 Web3 梦想家是对的，我们确实需要一个新的经济体系。

两种泡沫

1634年至1637年的荷兰郁金香热，是资产类别的名义财务价值与其内在价值之间存在巨大差异的典型例子。当泡沫破灭时，郁金香又变回了花朵，尽管美丽，但郁金香已经不再值钱，其对繁荣的荷兰经济没有持久的影响。此后又出现了很多投机泡沫，而其中大部分已经淡化在历史的背景噪音中。

不过，经济学家卡洛塔·佩雷斯 (Carlota Perez) 在其著作《技术革命与金融资本》中指出了另一种泡沫。她指出，几乎每一次重大的工业转型（第一次工业革命，蒸汽动力时代；钢铁、电力和重型机械的时代；汽车、石油和大规模生产的时代，还有互联网），都伴随着金融泡沫。

佩雷斯在这 50-60 年的创新周期中确定了每个周期的四个阶段。在第一阶段，是对新技术的基础性投资。这让位于投机狂潮，金融资本在一个开始巩固的快速发展的市场中寻求持续的超额回报。投机泡沫破灭后，会有一段更为持续的整合和市场修正期（包括对过剩市场力量的监管），随后是新技术融入社会的成熟“黄金时代”。最终，技术变得足够成熟，资本会转移到其他地方，为下一次新生的技术革命提供资金，然后循环重复。

佩雷斯分析的一个重要结论是，真正的技术革命必须伴随着大量新基础设施的发展。对于第一次工业革命，这包括运河和公路网络；第二次工业革命则是铁路、港口和邮政服务；第三次，则是电力、供水和配电网络；对于石油时代，是州际公路、机场、炼油和配送能力、酒店和汽车旅馆；对于信息时代，则是芯片制造厂、无处不在的电信和数据中心。

这些基础设施建设的大部分资金，都是在泡沫阶段提供的。正如佩雷斯所说：

“也许金融泡沫的关键作用，是促进对新基础设施不可避免的过度投资。这些网络的性质是，除非它们达到足够的覆盖率以供广泛使用，否则它们无法提供足够的服务以实现盈利。泡沫为投资者提供了必要的资产膨胀，让他们期待资本收益，即使目前还没有利润或股息。”

因此，历史上就出现了运河泡沫、铁路泡沫，当然还有互联网泡沫。低效投资的狂潮留下了暗光纤、空数据中心和大量人才和专有技术，这些都可以在整合阶段重用。

在佩雷斯的叙述中，许多较小的技术周期被合并为一个周期。考虑现代数字计算的历史，它经历了几个阶段，而每个阶段都由新一代技术主导：大型机、个人电脑、互联网和万维网、智能手机，现在可能还有加密货币以及元宇宙。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创新、投机、破灭和成熟周期。

那么，我们所说的 Web3是新子周期的基础投资期，还是前一个周期的泡沫期？在我看来，一种判断方式是投资的性质。丰富的金融资本是否以我们在前几个周期中看到的方式构建了有用的基础设施？

我不清楚 NFT 是否符合要求。不过，毫无疑问，金融的颠覆（就像互联网已经颠覆了媒体和商业一样）将代表当前技术革命周期的下一个重要阶段。特别是，如果可以在没有大型集中资本提供者（可以说是“华尔街”）的信任和权威的情况下有效地分配资本，那将是一个基础性的进步。在这方面，我要寻找的是通过加密货币将资本分配给运营经济中的生产性投资的证据，而不是将资本分配给虚构资产的证据。让我听听你们是否有好的例子。

为了更清楚地说明我在说什么，让我把crypto和Web3放在一边，看看另一场技术革命：绿色能源革命。很明显，泡沫估值已经在为持久基础设施的发展提供资金。埃隆·马斯克 (Elon Musk) 一直是特斯拉（Tesla）股票投机大师（一两年前，特斯拉股票曾一度被估值为该公司1500年的利润！），他将其转变为国际性的电动汽车充电网络、电池超级工厂以及自动驾驶汽车的能力，并一直在推动整个行业追逐他的未来。杰夫·贝佐斯 (Jeff Bezos) 也利用亚马逊的超大估值来构建新的即时商务基础设施。他们都在投资商业航天产业的基础设施。

而在评估目前市场大肆宣传的Web3 的进展时，我还会将加密货币用于金融系统的其他功能（购买、汇款等）与传统银行网络以及其他新兴技术进行比较。例如，Ripple和Stellar的跨境汇款平台是否比银行转账、信用卡或PayPal更成功，就像谷歌地图比兰德·麦克纳利（Rand McNally）或Garmin等第一代GPS先驱更好一样？有一些证据表明， crypto正在成为这个市场上一个有意义的参与者，尽管监管障碍正在减缓其采用。不谈汇款，我们谈更普遍的付款呢？与像 Melio 这样专注于针对小型企业用例构建的非加密支付初创公司相比，增长情况如何？鉴于 Square（现为 Block）和 Stripe 等公司对crypto的兴趣，他们可以很好地告诉我们crypto相对于更传统的支付机制的进展。

同样，如果 Web3 将成为身份或社交媒体的未来，我们需要问自己，有什么证据能表明采用Web3真的比前几代互联网技术更好？而我认为，目前该领域的报道几乎没有涵盖此类信息。

我们处在周期的哪个位置？

可能有人会问，Web3 的当前阶段更像是 1995 年还是 1999 年（即泡沫的早期阶段还是结束阶段）？鉴于目前对加密资产的估值（与一般的科技初创公司相比），我们很难争论说它是处于前一个时期。

我希望提醒下人们，我曾经在《什么是Web 2.0》一文中提到了互联网泡沫破灭五年后，其明确目标是解释为什么有些公司幸存了下来，而另一些则没有。同样，我怀疑直到下一次泡沫破灭之后，我们才会真正了解 Web3 的组成部分（如果有的话）。

从上一个泡沫开始，除了我在《什么是 Web 2.0》中试图捕捉的技术和商业模式变化之外，我还可以提供一些务实的观察结果：

1. 所有幸存下来的公司都在赚钱，它们的估值虽然也很高，但得到了未来收益和现金流合理模型的支持。

2. 按照今天的标准，它们都不需要筹集巨额资金。（雅虎在首次公开募股前的总投资为 680 万美元，谷歌为 3600 万美元，亚马逊为 1.08 亿美元。）当你看到一些公司一次又一次地向投资者寻求融资，但从未实现盈利时，那么它们可能不是真正的企业，最好将它们视为金融工具。

3. 它们都有数百万，然后是数千万，然后是数亿（最终是数十亿）日活跃用户，用于改变世界的新服务。

4. 它们都以数据、基础设施和差异化的商业模式的形式建立了独特的、实质性的和持久的资产。

5. 在下一代统治科技领域的公司并不都是后起之秀，苹果和微软轻而易举地实现了向下一代的过渡，其中苹果甚至领导了这一过渡。

请记住，当时网络泡沫破裂时还很早。谷歌地图还没有发明，iPhone 和安卓也没有。在线支付还处于起步阶段。没有推特或脸书。没有 AWS 和云计算。我们今天所依赖的大部分内容都不存在。

我怀疑crypto也是如此，还有很多东西有待创造。让我们关注 Web3 愿景中与轻松致富无关的部分，专注于解决信任、身份和去中心化金融方面的难题。最重要的是，让我们关注crypto与人们生活的现实世界之间的接口，正如Matthew Yglesias在谈到住房不平等时所说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通过积累长期资本货物的存量而变得富有。”

如果，正如 Sal Delle Palme 所说的那样，Web3预示着一个新的经济体系的诞生，那么我们就让它成为一个真正增加财富的体系，不仅仅是为那些足够幸运的人带来纸上财富，而是真正改变生活的商品与服务，它们将使每个人的生活都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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