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fer简史:我们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小混蛋

链得得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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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 30, 2022 链得得的朋友们

摘要: 当越来越多的人(还有不少网络名人)把头像换成了“小混蛋”,讨论小混蛋,甚至开始自己动手画起这些火柴人,小混蛋就不仅是小混蛋了。

文章作者:史中

文章来源:浅黑科技 

(零)小混蛋们

让我们从一个圆开始吧。

你看这个圆,是不是又白又大又圆?

现在,我们随便画几笔:

怎么样,像不像一张无脑放空、人畜无害的脸?

然后再添加一些细节。

一个自画像就完成了!

什么,你问是谁的自画像?

难道不是你么!

你敢保证自己从没傻乎乎地坐在电脑前,摆出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姿势吗?我甚至怀疑你现在就是这个姿势。

而且还可能叼了根烟。

抽抽烟,上上网,做些开心的事情,不想念书不想工作,我们很多时光好像就是这样度过的呀。说不定,你人生里保持这个姿势的时间比躺在床上睡觉的时间还长呢!

问题来了:

你有没有认真观察过这样的自己呢?我是说,像欣赏蒙娜丽莎那样。

如果把大家安静地坐在桌前的样子都画下来,拼在一起,好像,,,还蛮可爱的嘛!

就在2021年11月,真有人把这个“时代的众生相”做成了 NFT 头像,起名叫做“小混蛋”(mfer),结果被大家一抢而空。。。

如果故事仅止于此,完全不值得中哥专门写篇文章。

神奇的事情在于:

当越来越多的人(还有不少网络名人)把头像换成了“小混蛋”,讨论小混蛋,甚至开始自己动手画起这些火柴人,小混蛋就不仅是小混蛋了。

它成了大混蛋  “一种语言”。

有人让它骑上了电动车送外卖。

有人让它变成了捏脚师傅。。。

甚至连服务流程都是齐全的。。。(对业务这么熟悉,我强烈怀疑就是某个捏脚师傅自己做的图。。。)

国外网友也很厉害,把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都给改成了“小混蛋”版本。

还有狠人把“小混蛋”挂了一火车。。。

在“小混蛋”的世界,“国籍”好像并不重要。

毕竟是“火柴人”嘛,哪国人都觉得像自己,哪国人都觉得自己也能画,于是各国梗王们争相斗图。。。

在我的印象里,中外网友亲如一家玩得火热的景象,好像已经多年未见了。。。

这个世界又重新变好了吗?!

嗯,这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一)儿砸你赢了吗?

世界上最社死的事情,就是你老爹推门而入,而彼时你正在进行不可描述的操作。

比如,像下面这样:

我纠结了半天要不要打码。决定算了。。。

注意细节,图里这小哥头上戴的很可能是 Oculus VR 眼镜。你问我怎么知道?因为这张图曾经在2014年1月11日被水友贴在一个游戏论坛的 Oculus Rift 帖子下面。。。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是一幅《现代启示录》。

这位老豆看上去想要关心爱打游戏的儿子。但在他的脑袋里,游戏嘛,无非就是“输”和“赢”之分。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推门问出那句:儿砸你赢了吗?

但有的“游戏”,确实没有输赢。。。比如。。。图里这个。。。

这时,你再看这张无厘头的画,粗糙到毫无美感的线条,其实是一面旗帜,它插在历史分野的山脊上——从某一时刻起,有些人把自己的意义、生死、情爱统统迁移到了虚拟世界。

而这位开朗的老父亲显然无法理解这一切。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并且可能*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

看透这层魔幻的底色,大概就会悲从中来。

我们也有类似的体验。

我是说我们未必戴着 VR 做不可描述的事情,但大概都玩过电脑、打过游戏。

很多父母把玩电脑视作恶魔,觉得那就是人生的黑洞,万劫不复的大门;但我们知道,虚拟世界并没他们想象中那么邪恶,我们只是捏了一个小小的自己放在了那里,放空、慵懒、穷开心,偶尔也像个小混蛋一样逃避。

从2014年开始,那张梗图曾被无数人改编,这个小孩也经历了很多“人间悲惨”。

真正有趣的是,历史并未停在原地。

那些仇恨“虚拟世界”的父母正在老去,而如今,我们手里握着解释世界的权力。就像张楚的那首歌:“他坐在楼梯上面已经苍老,已不是对手。”

2020年5月17日,在 Twitter 上有人把那张陈年老梗图又翻了出来,并且重画了那个小孩。

老豆:儿砸你赢了吗?

儿子:爹我赢了!

然后全家一起幸福地吃面。。。

就这??

就这,获得了5831次转推和5.6万个赞。

因为这张图,同样是一面旗帜,一面胜利的旗帜。

伴随这个 Happy Ending,我们大概能回望整个“连续剧”中的“人物弧光”:

曾经,沉迷虚拟世界被认为是网瘾少年,需要电击治疗;

现在,每个人都在虚拟世界里有一个身份,我们用它聊天、游戏、探索我们喜欢的世界——坐在电脑前,成为了再正常不过的生活状态,无可指摘,幸福快乐。

我突然想起曾看过的两篇报道:

1987年,芝加哥论坛报采访了一位游戏室的老板乔治,他抱怨说:“很多人非常狭隘,他们觉得游戏室就是朋克们去的地方。”

2020年,MEL 杂志采访了几位退休大爷,他们已经六七十岁,有的是退伍军人,有的是码农老炮儿,可他们都爱玩游戏,而且是严肃地玩。有人在《我的世界》里砍柴喂马,有人在《堡垒之夜》里弹无虚发。

我猜,多年以后,小朋克们长大了,大朋克们变老了。

无数人为这个时代的到来,等待了太久。

赛博朋克的时代,就该有赛博朋克的操作:

在2021年,突然兴起了一个运动,叫“web2 vs web3”挑战,大概意思就是你的“真实样子”和你的“虚拟形象”,放在一起做对比。

参与的,大多都是Z世代的年轻人。

怎么样,这些头像头很酷吧?而且,真人和头像还有些神似,属于“同一套人设”,不是么?

但估计你也发现了——这些头像炫酷的人在现实世界也是帅哥靓女。而看看镜中的自己,我们似乎。。。不是这样。。。。

那我们普通人,整天坐在电脑前要么工作要么放空的人,难道就不配拥有符合自己人设的头像么?!

2021年,有一哥们虎躯一震,突然思考:给*普通人*整点NB的头像,有没有搞头?

想到这些时,他正坐在电脑前,慵懒地靠着椅背,嘴里叼根烟。

这哥们就叫“中本傻”(Sartoshi)。

(二)中本傻 

比特币的创世之神中本聪英文写作 Satoshi,而这哥们在中间加了一个“r”,成了 Sartoshi。他解释说因为它是搞艺术的,所以名字中间应该有个“art”(艺术)。

但我怎么读,怎么都像——“傻toshi”。

于是我决定把他的名字翻译成“中本傻”。(而且我觉得他一定不介意我这么叫他。)

Sartoshi 的推特主页。

中本傻跟中本聪一样神秘,但我知道他至少有两个身份:1)漫画家、2)区块链爱好者。

他曾经在一篇自述里讲过自己的故事:

2021年3月,他偶然接触了数字艺术,然后,就上头了。

当时的他看上了当时最火的 NFT 头像——CryptoPunks。就是像下面这样的像素小人:

还不了解 NFT 和 CryptoPunks 的浅友,可以去看《NFT 精神史:铁罐、青蛙和普通人的15分钟英雄梦想》,那里有超级详细的介绍。

当年4月,中本傻就买下了自己的第一个 CryptoPunks 头像,一个留着莫西干头抽着雪茄的家伙。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他开始各种买卖不亦乐乎。那个夏天正好赶上 NFT 市场大火,他爆赚了一笔。NFT 一般采取拍卖的方式,有时候杀疯了,他竟然还跟好朋友自相残杀——竞价抢同一个 NFT。。。

不过很快,中本傻发现了一些小问题:

跟网上那些癫狂的人一比,他已经算是相当冷静的一位了。

由于 NFT 热潮袭来,神马牛鬼蛇神都出街了,而且出来一个就宣称自己是有屎以来最好的数字艺术。

这还不算,啥破玩意儿还都有人捧臭脚,一群人冲过来说:“太对了,这是我一生中见过最好的艺术品!憋说话!我TM买爆!”

中本傻都惊呆了。

这种感觉就像,一哥们张大嘴说:“天啊,这个艺术品简直牛X到让人窒息。”中本傻提醒他:“大哥,咱们在超市里,你夸的是一盒麦片。。。”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让人窒息的艺术品啊,天天窒息,你咋不憋死呢?

中本傻忍不了,想要讽刺一下这群抓马的“窒息狂魔”。

他想了想,我也会画漫画啊,我就搞一套简笔画的 NFT,简单到就像6岁小孩画的那种,让那些捧臭脚的风中凌乱去吧。。。

说干就干!

画啥呢?

中本傻叼着烟,靠在椅背上,两眼像二哈一样睿智,思考着。。。

说到这,我们的故事就和前文接上了。他想到的主意,就是画自己坐在桌前玩电脑的这副“傻样”!

他眼睛一转,脑海里马上出现了自己很喜欢的那张梗图,“Are u winning son?”

那么,只要稍微改动一下,让桌子前的那个“儿子”嘴里叼根烟,不就是自己(和很多普通人)的样子么。。。

这里补充一个细节:中本傻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他在网上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motherf*cker”

说完之后心情舒畅。

当然,这话在英语的文化里,也不像它字面意思那么恶毒,大概就是“小混蛋”的意思,在生活中甚至你也可以和朋友说:“早上好啊,小混蛋!”

motherf*cker 有个缩写——mfer。

决定了!这套 NFT 数字头像的名字就叫 mfer。(这个单词的发音是:爱慕佛儿)

讲真,用“脏话”起名字,这个决定多少有点冒险。

但中本傻想了想,无所大谓。

表面普通的人,也许都是生活的冒险家呢!

他们有的是教授,有的是医生,有的是码农、销售员、打工人,当他们坐在电脑前,都会开启属于自己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有的世界黑暗幽深,有的世界舞池闪耀。有的世界是毛绒玩具和奇异森林;有的世界是茫茫大海,灯塔执拗地旋转。

“万一,我们内心都住了这么一个小混蛋呢?”

(三)混蛋逻辑 

不急,动若疯狗之前,先要静若瘫痪,仔细想明白先。

混蛋自有混蛋的逻辑。

比如,第一条“混蛋逻辑”就是:俺们只是普通,不是摆烂!

作为一个漫画家,中本傻还是有追求的——mfer 要看上去“像”6岁小孩画的,但不能真的“是”6岁小孩画的。

所以,他精心挑选了几种深浅不一的线条,仔细摆弄,画了很多稿才敲定。

你看,下面这些都是草稿:

再看看最后定稿的细节。。。

在小人的基础上,他又画了精巧的手表、帽子、衣服等等。

然后用计算机把这些配饰,按照预设的稀有程度,自动分配到1万个头像上。

这样,就做出来1万个看上去类似,却各不相同的 mfer。

精巧地掩饰设计的痕迹,其实藏了两个小心机:

第一,很多人都画火柴人,但人们说不出为什么就会喜欢 mfer 的这个版本。

第二,大家看到 mfer,还都觉得“这TM有啥,我也能画”,于是跃跃欲试地想要下场自己画两笔。

你可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家想画就画?难道不被中本傻告侵权么?

这就说到了核心,中本傻从一开始就憋着“大招”,他特别想让所有人对自己“侵权”。。。。

这是什么抖M操作?

中本傻的出发点其实很简单:

第一、只要认同 mfer 理念的人就叫 mfers。

第二、你是 mfers,我是mfers,我们都是 mfers。

第三、在 mfers 的世界里,大家都一样。不需要国王,不需要管理员,也没什么五年计划、百年梦想。

所以,在 mfers 的世界,一个 mfers 想做什么,根本*不应该*看其他 mfers 的脸色,当然也不用看我 Sartoshi 的脸色。

空口无凭,立字为证,中本傻在 mfer 的网站上直接留下了洒脱的两行话:

翻译过来就是:

mfers 是用 Sartoshi 手绘的作品生成的,这个项目完全公开,你可以毫无鸭力地用任何姿势使用 mfer。

这,就是第二条“混蛋逻辑”:都哥们!随便用!别客气!

这看起来一点都不“现代社会”。。。感觉上次人们可以毫无压力随便抄别人的画作,还是在肖维洞穴的岩壁上吧??

肖维岩洞,上面距今约3万6千年的壁画是人类已知最早的艺术。(显然当时还没有版权保护)

难道对剽窃者不应该嗤之以鼻,告到倾家荡产么?

emm。。。

其实,也不尽然。在我们周围,有一群叛逆的艺术家已经受够了现代社会的条条框框,他们的想法是:真正伟大的作品恰恰应该是免费的,就像空气一样谁都可以自由呼吸。

于是,他们搞出了一个开放版权声明,就叫“CC0”。

CC 的全称是 Creative Commons(有创造力的普通人),是一群美国教授搞起来的组织,目标就是让那些愿意免费共享自己创作的人找到同类。

他们邀请最专业的的律师起草了一系列版权声明。

所谓 CC0,就是诸多声明里最宽松的那一个,简单来说就是:放弃了所有版权,只保留了商标权和专利权。

《CC0》中,“权利放弃”的那部分条款。

这么多法律条文,是不是有点晕?

其实我解释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你在“CC0”背后,是有非常专业的法律背书和深厚的精神源流的,不是一些散兵游勇的心血来潮。(完整CC0协议链接我附在文稿最后。)

中本傻也知道大家不爱看这些条款,所以压根没提什么 CC0,简单一句话:随!便!用!

后来的事实恰恰证明:如果成千上万的人免费“剽窃”二次加工了 mfer 的梗图,反而能成为原作的“护城河”。

正如老子那句: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说回我们的故事。

中本傻在网上的人缘很好。他联系了好盆友 Richerd,请他帮忙把这1万个头像部署进 NFT 智能合约,发行出去。

在 NFT 界,Richerd 可是让人听到就想跪下的大牛,他的团队 WestcoastNFT(西海岸NFT) 曾经帮助很多艺术家发行过 NFT 产品。

多说一句八卦,Richerd 被人熟知的头像是一个戴着3D眼镜的 Cryptopunk,这个头像可是他的金字招牌,前两天有人出1000万美元,他愣是没卖。。。

Richerd 本人和他1000万都不卖的头像

2021年11月30日,mfer 申购网站上线,并不算便宜,0.069 ETH 一个(折合人民币1000块)。

没有任何宣传,10分钟内,10000个头像被一抢而空。

这是 Sartoshi 宣布开卖的推特。

后续的故事,多少被中本傻猜中了。

这个平平无奇的火柴小人儿自带网红 Buff,大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很快,不少名人网红就把自己的社交头像换成了 mfer。

注意,名人们之所以有这些头像,并不是中本傻送给他们的,而是他们自己买的。因为内幕呀,特权呀,这完全不符合 mfer 的精神嘛!你还记得吧:在 mfers 的世界里,不需要国王,不需要管理员,也不需要什么五年计划、百年梦想。你是 mfers,我是mfers,我们都是 mfers。

又隔了几天,事情更不得了,中本傻的推特被闻讯而来的网友们强势包围了。

大家纷纷表示,你这画的可太牛了!是不是在我家装了摄像头?我平常在电脑前就是这个吊样子!

私信里,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对 mfer 未来的发展是怎么规划哒?”

中本傻的回复,恰恰就是第三个混蛋逻辑:“什么规划?没有规划!”

看到大家眼里闪星星,分分钟要把自己拱上神坛,中本傻决定写一篇文章诉诉衷肠。于是,有了这篇《What are mfers》(《什么是 mfers》,链接附后)。

他在文章里连珠炮式地晒出了很多水友的建议,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sartoshi,你得搞一个官方讨论群!”—— 不,我们不需要,mfers 自己会建立讨论群。

“sartoshi,那我拉你进我们的群!”——不,我不需要。mfers 自己玩得挺好(但我很开心许多 mfers 把他们的创意告诉我)。

“Sartoshi,你需要一个路线图”—— 不,mfers 会走出自己的路。

反正就是:“不管、不顾、不问”。。。。

这种操作,其实有点像当年的狗币,就是马斯克吹爆的那个“狗币”。狗币的诞生就是为了讽刺比特币和那些追捧比特币的“数字货币原教旨主义者”,一个破空气币还当个宝,那我做个狗狗币,你们是不是也当个宝??

你问问狗币有路线图吗?

一个狗,要啥路线图?

总之,故事就是这样。

一个无厘头的小人儿,开始了在网络上的逆袭爆燃之路。

(四)混蛋们的生活意见 

有人把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改成了 mfer 的圆头。

这似乎成了一个绝佳的暗喻,魔改 mfers 的世界一发不可收拾。

拉斐尔的名画《雅典学派》(The School of Athens)被改成了 mfers 版。

《独立宣言》(《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也被改成了 mfers 版。

既然名画可以改,那电影当然也可以咯。

《这个 mfer 不太冷》、《低俗 mfer》都冒出来了。

讲真,这种创作成本简直不要太低,改几个人头,甚至不需要五分钟就能搞定。。。

哪怕搞一个群魔乱舞的“mfer 宇宙”也不需要很久。

故事到此为止,可能和中国网友还没啥关系。

不过,就在 mfer 被一抢而空的第三天,事情发生了有趣的变化。

2021年12月2日,有一个名叫 laserCat397.eth(镭射猫)的中文大V在推特上发了一条帖子:mfer 是一种生活态度,我想发起一个挑战赛,大家可以用我的10个头像(或者你的)来 Cosplay,前五名有奖品可以拿。

为了告诉大家 mfer 不是割韭菜,他还专门用中文解释了一遍背景。

将来,如果有人为 mfer 写历史的话,这应该被记载为 mfer 第一次出现在中文社区。

沙雕网友们纷纷响应:

有的贴面膜,有的涂肥皂。。。

不过,那时很多人也许还没耐心品味镭射猫所说的“mfer 是一种生活态度”究竟是啥意思。没准大家都是看在奖品的份儿上呢。。。

随后,事情进入了平静。零星一些微信群,有人扔进来一些不明所以的火柴人表情包,大家看个乐呵,也没太在意。

直到。。。

一个神秘的组织出现了。。。

这个组织叫:FootDAO,它的中文名叫:足道。

2022年1月26日,一个名叫 BigK.eth 的用户突然发布了一条推特:你们知道我们亚洲人喜欢捏脚吧?它来了!足道,mfers 的独家脚底按摩~

然后,就在下面贴了两张图:

这路数,一看就是正宗的国产足道。

然后,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2022年2月10日,大年初十,“FootDAO”居然成立了自己的推特账号,还建立了 Discord 社区,然后是微信群。。。

这是FootDAO Discord 社群。

于是,喜庆祥和的过年气氛中,一幅浸润了中国特色的“清明上河图”出现了。

有美团外卖送餐小哥。

有四川采耳。

有头部马杀鸡。

还有东北大搓澡。

还有打麻将。

那两天正好赶上正月十五,连元宵都成了 mfer 的大头。

中国网友的创造力显然不逊友邦。出了正月,mfer 更是成了摸鱼圣地。

从“皮卡丘”到“断背山”,统统不放过。

还有人用 mfer 做了时尚大片。

做图高手冲过一波之后,轮到程序员冲了。

有人搞出了用 mfer 自动生成手机壁纸的网页程序,有人做出了 mfer 版本的连连看。

左边是生成的壁纸,右边是连连看游戏界面。

程序员冲过一波,又轮到了主播们。

有主播开始在各个平台组织 mfer 的直播讨论,各种安利。

这背后的事实,是了解 mfer 的中国人迅速增多。

多到什么程度了呢?反正安排几场蹦迪是没问题的。

有人专门在网上组织了在线 Party,目测舞池里有近百号人。在视频剪辑里,背景音乐是经典的《野狼 Disco》:捂住脑门儿晃动你的胯胯肘,好像有事儿在发愁~

从视频里出来,我多少有点蒙。。。

最胡逼的,是有人用最近很火的 3D 空间生成器做了一个霓虹闪耀的“足道馆”。。。我仿佛都听到了:“贵宾一位,里边请!”

看到这个,有些人可能会说,不就是一群吃饱了撑的人胡闹么?

如果以上这些还只是虚幻世界里的胡闹,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就不那么轻飘飘了。

比如,就在前两天,有人真的把 mfer 头像打到了墨尔本的一幢建筑上。

还有人租下了大楼广告屏,把一堆 mfer 头像放在上面轮播。

此时,恰好一位 mfers 路过,他用颤抖的手拍下这个场景,然后发到网上。视频中,他激动地喊:Let's fucking go baby,I'm mfers!(宝贝儿走起!我是 mfers!)

视频下面的留言,全是 LFG(Let's fucking go)。

当一个网络梗图足够锋利,就会刺破次元壁。

有人开始用真实的画笔画出 mfer。

也有人发帖,说他的侄子画出了 mfer 版本的生肖图。

有歪果仁做了咖啡杯。

还有中国人做成了盘的葫芦。

有人做了徽章。

还有人把 mfer 变成了车帖。

还有女生把 mfer 搞成了美甲和抱枕。

也有彪悍的老爷们把 mfer 文在了身上。。。

随着 mfer 在全球爆火,有人模仿它的脸,也有人模仿它的面。

截止2022年3月,模仿它的 NFT 大概有上百种。

比如,有一种叫 Dad mfer,也就是那张梗图里爸爸的形象。

你有没有注意到,右下角写着:“inspired by Sartoshi”(受到中本傻启发)。

人们并没有因为中本傻慷慨地放弃版权而忽略对他的致敬。

还有 Dead mfer,把人头换成了骷髅头,可能是坐的时间太长了,死了也没注意。。。

有 mfer ahead,把 mfer 睿智的脸转到了正面。

甚至还有一个叫屁屁脸 mfer(buttmfer)。。。

我TM。。。为啥有人要把脸做成屁股。。。屁屁脸 mfer 的作者预计到了大家会有这个灵魂拷问,于是在官方网站上贴了一段独白:

(点鸡可以看大图)

原来,他(也许是她)真的就是一个脸长得像屁股的人。。。

小时候,他有一张大圆脸和一条后撤的发际线,被朋友们嘲笑脸像屁股。。。他觉得很自卑,但却不得不背负着这个刺耳的外号。

直到发现了 mfer,他感受到了一种力量。

也许我们都不够好看,也不够出色,但没人可以阻止我们岁月静好地生活。

“别担心,现在我有了合适的头像!”他说。

这番坦诚的自白,收获了一众祝福。

有关 mfer 的信息越来越多,以至于有人专门建设了“mfer 百科”网站,收集了他找到的所有信息。

你看,在这个世界里,好像人人都能做点什么,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啥也没有,还可以画图,可以蹦迪。

大家都是消费者,大家也都是生产者。

这似乎是一种人类历史上消失已久的供需模式。。。

弱水三千,刚才这些,只算是舀了一瓢给你尝尝。

就像中本傻所设计的那样,mfer 没有路线图,充满未知。于是,谁也难以理清 mfer 究竟是如何发展成了这样,也没有人知道有才的 mfers 明天又会搞出来什么。

但反身观看,在这个条条框框让人窒息的世界里,未知,难道不是最大的荣光么?

(五)没有国王的国度 

一切都是虚幻的,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真实的。

比如,不管是中文还是英文社群,都出现了“gm文化”。

所谓gm,就是 Good Morning!

每天早晨,划水的 mfers 都会在群里跟大家打声招呼。我猜,那时候他们的肉身可能在地铁上迷糊地摇晃;可能在办公桌前坐定,刚泡好一杯温热的咖啡。

大家也会热情地回应,有时候还甩进来几个新搞到的 mfer 表情包。

不过,灌水还仅仅是自娱自乐,怎么找来新伙伴入坑呢?有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报团取暖。

这就是社区里流行的“mfer follow mfer”的活动。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你是一个 mfer,那你完全可以要求群友们去围观、关注你的社交账号。于是,在非官方的 mfer 社群,开设了专门的“mfer-follow-mfer”板块,大家会把自己的账号甩进去,供大家关注。

人多力量大,梗图就流传得更快。效果就是:一个不小心闯入 mfer 世界的陌生人也会瞬间觉得很有意思——为啥这群人用一个破脑袋头像,每天都能玩出新梗,搞得这么开心??

至此,mfers 群体开始声势浩大,颇有一种“全世界 mfers 联合起来”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们的世界跨过了分水岭:

mfers 们开始产生“觉醒”意识,他们创生了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并且用行动捍卫自己的价值观。

2022年2月,俄乌战争爆发。

初生的 mfers 社区试着对这件事表达自己的看法,但他们和一般网民的行动非常不同。

一开始,还是传统艺能,改图。

比如,他们把著名的“Make love,Not war”(要做AI,不作战)改成了 mfers 版本:

渐渐地,他们又把口号变成了:make memes,not war。(做梗图,不作战)

与此同时,在 mfers 的社群里还兴起了“mfers help mfers”(mfers 帮助 mfers)运动。有困难,您说话,大家会自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就在2022年2月24日,战争爆发的当天,一位 mfers 发出了求助帖:

恐怕我得卖掉我的 mfers 了,为了保证我的家人从离边境很近的家乡撤离。机场关了,我有点害怕。。。

由于 mfers 社区的强大,这个推文很快获得了300多次转推和500多条回复。

有网友说:让 mfers 帮助 mfers 吧,你把链接发上来,我们去买!

更多的人为他祈祷,也有人问他需不需要什么物资。

这位 mfers 感到自己被误解成了乌克兰人,随后澄清,说自己是在乌克兰工作的俄罗斯人。

真正有趣的事情发生了:无论在他澄清之前还是之后,大家对他的关心都是同样的。评论里几乎没有关于“正义”和“邪恶”的讨论,也没有对错的讨论,mfers 只是从 mfers 的角度看待彼此。

时代之沙,纷纷扬扬。

鼠标滑过,这一行行浸润了各种情绪的文字背后,每个 mfers 都是喧嚣的历史洪流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并无不同。

有人把这个信条写成了一个“公式”:

在mfers的世界,任何两个人都是全等的。

这是 mfer 微信群里的截图。

说到这,其实我们已经涉足了后现代社会一个非常重要的命题,那就是:后族裔认同。

你还记得么,我们刚才提到了“肖维岩画”,那是自有人类文明以来,能找到的第一幅画。

本质上,远古时代的先人画的就是“火柴人”(确切地说是火柴动物)。

整个壁画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360个世纪以前祖先眼中的自然、生灵和神谕。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之所以能够稳固存在,不就是因为这些人相信同一个故事吗?相信自己是龙的传人,你就是中国人;相信自己是五月花号先民的后裔,相信自由主义传统,你就是美国人。

回到21世纪,就在电脑前的儿子说出:“I‘m winning dad”的一瞬间,我们的精神进入了赛博空间,我们的故事也进入了赛博空间。

于是,在互联网上相信同一个故事的不同国籍的人,有机会凝聚成为一个新的族裔。

这就是“后族裔认同”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不妨再举一个。

2022年爆火的 NFT 中,有一个叫做 Azuki,一眼看上去,颜控的人很容易被这1万个精致的头像俘获。

仔细观察这些头像,有些不寻常的细节:

1、故事背景设定是,这里的人们被分为四个种族:人类(human)、蓝(blue)、红(red) 和精灵(spirit)。但不论什么种族,每个人都是从一颗“红豆”(Azuki)生长出来的。

2、虽然头像中人们的长相是亚洲的,但是仔细观看这些人的神态,充满了挑衅和探索,又颇有些欧美人的样子。而且他们的眼睛并未像标准日漫一样刻意放大,这好像更符合中国人的审美。

Azuki #8215

所以,很多国家的人都能从中找到和自己的共同点。换句话说,Azuki 给很多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提供了群体归属的可能——“他们是不同种族中的同一群人”。

用“后族裔”的视角去看市面上的 NFT,你就能发现很多有趣的现象:

1、目前公认最火的 NFT 头像 BAYC(无聊猿),描绘的是一群家财万贯,但却看透了人间虚伪,在 Party 上感到无聊的名流。

所以,认同无聊猿文化的,大多也是社会名流,具体说,是社会名流中的反叛者。

2、NFT 鼻祖 CryptoPunk,画的是像素风的朋克小人,他们在数码的世界里睥睨人间。极客和程序员们最能 get 其中的美。

所以,认同 CryptoPunks 文化的,大多是科技界的反叛者。

如此,再回看 mfers,你就很容易理解。

mfers 画的是一群坐在电脑前的普通人。

虽然大多数人是小透明,有些还有点社恐,但他们内心强大,温和而坚定地相信“一个人不应以任何理由高于另一个人”。

他们的国度里没有国王。

有 mfers 做了这张图,我觉得很贴切。作为白富美的无聊猿一定会对作为普通人的 mfers 嗤之以鼻,但 mfers 不会在意。

为了验证我的判断,我决定混进一个 mfer 的微信群。

我在 mfer 的一个非官方讨论组里问了一声,一位朋友马上回应。

刚成为微信好友,立刻来了个“坦胸露乳认家人”。

进群之后,有人把我给认出来了,然后。。。

一顿洗脚、采耳、马杀鸡。

洗完脚还得喝咖啡。

最开始我以为是受到了“礼遇”,但经过几天暗中观察,新人进来先洗脚,好像是个标准流程。。。

这就是人们相处的方式。

我忽然明白,mfer 就像一个筛子,锋利的人嗤之以鼻转身离开,温和的人会如雪片轻盈飘落。

翻看 mfers 的创作时,我偶然看到:在妇女节那天,有人给他奶奶搞了一件 mfer 的T恤,奶奶笑得很开心。

“我奶奶也是 mfer 了。”他说。

一件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的幸福却明确地打动了我。也许“人间至味是清欢”吧。

一般来说,英文中固定称谓首字母是要大写的,但在我看的无数帖子中,mfers 提到自己,没人用首字母大写,就是写成 mfers。

也许在他们的潜意识里相信:伟大是速朽的,平凡是永恒的。

就像苏格拉底所说:I know that I know nothing。(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六)干杯 mfer 

看到这,你可能会皱眉,感觉做一个 mfers 好麻烦啊,这么多规矩,要换头像,还得洗脚、互关、还得团结友爱,连字母都不能大写。。。

其实我得澄清,这是个误解。

在中本傻那篇《what are mfers》的自白里,专门说到一个水友的建议:

“sartoshi,我们得让更多的人把他们的头像改成mfers!”

中本傻的回答很明确:“我倒觉得不需要,如果人们愿意,他们会这样做的。”

我突然想到,在拉我进微信群之前,那位老哥说的一句话:

嗯,他们有自己的逻辑。

要成为一个 mfers,你甚至完全不用有一个 mfer 头像,你只要觉得你是,你就是,觉得不是,你就不是。

就像中本傻那篇自白的结尾。

有人说,Sartoshi 你画的玩意儿我家小孩都能画,我讨厌 NFT,也讨厌你。

中本傻的回复是:哈哈,干杯 mfer。

一个真理不言而喻:一个人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并不需要获得他人的首肯。

有位妹子群友告诉我,mfers 在深圳开了一家咖啡馆,就叫 mfer 咖啡,有机会可以去尝尝,我很期待。

而在不久前,第一届 mfers 的线下观赏会也在上海召开——我猜不出这群 mfers 在线下聚会会聊点什么。。。

仔细想想,对于一个“梗图”来说,mfer 获得的东西似乎有点多。

它本就创生于玩笑,而玩笑总会消散。毕竟世界绚丽,人们的注意力和耐心都是稀缺品。

但这个玩笑,却在某一刻,让我们陷入对自己和他人的思考。

这些思考是真实和弥足珍贵的。



当我从 mfers 的世界暂时抽身出来,已经是深夜。

我意识到,自己已经维持双手前伸,面露微笑这个 mfers 经典姿势一整天了。

最终我的电脑页面停在了一条推特上——2022年3月11日,是 Alex 的生日。他给自己定了蛋糕,上面写着:最好的父亲,最好的丈夫,最好的 mfer。



Alex 大概就是这样一种人:

他的脚下没有舞台,头顶没有追光;他坐在桌前扣着耳机,有时思考、有时微笑;他们偶尔抱怨,但最终愿意施以援手;他的世界没有炎夏,也没有霜寒,你摸他的手,只是温热。

面对岁月残酷,也许这是一个锋利的回答。

干杯,mfer。



参考文章:

1、《mfer 们已经“胜利”了吗?》By Wenserhttps://mirror.xyz/wenser2010.eth/Hj1TvQZNsLuZhtMPZHFr7Z7fQLfVhpleUvssG0rsYKk本文很多重要信息来自于 Wenser 和他的启发,欢迎大家给他打赏啊~

2、《CC0 声明》(中文版)By CC组织https://creativecommons.org/publicdomain/zero/1.0/legalcode.zh-Hans

3、《What are mfers》By Sartoshihttps://mirror.xyz/sartoshi.eth/QukjtL1076-1SEoNJuqyc-x4Ut2v8_TocKkszo-S_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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