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talik TAKO AMA：探讨 ETH 定位、定序器中心化挑战、L1 vs L2、基金会的治理哲学、以太坊突围方法论等

以太坊创始人 Vitalik Buterin 应邀于 2 月 19 日晚 8 点至 2 月 20 日晚 8 点期间，在 Tako（基于 Farcaster 的一款客户端）上，与 FSL 首席营收官 Mable Jiang 进行了快闪文字访谈。吴说现将访谈内容润色编译，整理如下：

一问：在你心目中，如今的以太坊更接近于比特币的存在，还是世界计算机的存在？

你在先前的推特动态中提到，许多对 ETH 持负面看法的人其实只是短期投机者，他们的挫败情绪几乎无法为 ETH 社区带来任何建设性帮助。然而，不少 OG ETH-Maxi 阵营中，也有不少人高调宣传 “ETH is money” 的理念（例如，作为最大 ETH Maxi 媒体的 Bankless），并把 ETH 与 BTC 相提并论，认为它是另一种具有竞争力的数字货币形态（甚至可能是更好的货币形态）。

对于 ETH 的未来采用，你所设想的终极叙事是什么？

Vitalik：“以太坊是世界计算机还是货币？”

我认为这两种思维方式是互相兼容的。

如果你需要判断哪些区块链是真正去中心化的，可以采用一个简单的测试：如果它的基金会消失了，链能否存活？我感觉只有比特币和以太坊能明确回答：当然能。以太坊的大部分开发并不局限于基金会内部，客户端团队都有独立的商业模型，现在许多研究者也不在基金会里，除了 Devcon 外几乎所有活动都是独立进行的。

达到这种阶段非常不易。五年前，以太坊还没有这种局面。

放弃这些优点去追求 TPS 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因为总会有新的链出现，突然有比你 TPS 更高的。然而，去中心化和韧性是宝贵的，很少有区块链具备。

这些特点不仅有利于打造具有长期价值的数字货币，也有利于构建优秀的世界计算机。但世界计算机同样需要解决扩容问题。“世界计算机” 并非意味着 “能够同时支撑全球所有应用的计算机”，而是指 “让全球应用可以互相操作的平台”。高性能计算可以放在 L2 上，这没有问题。但 L1 仍需具备足够的扩展能力，具体细节可以参见我最近发表的一篇文章：

https://vitalik.eth.limo/general/2025/02/14/l1scaling.html

ETH 是一种适用于全球各类应用（包括金融和其他领域，例如 ENS 等）的数字资产。虽然 ETH 不必将每笔交易都放在 L1 上，但必须确保有足够的吞吐量，使任何希望使用 L1 的用户至少能够偶尔使用。

因此，这两种方向是兼容的：既帮助以太坊实现更好的世界计算机特性，也使 ETH 成为更优秀的数字货币。

二问：到如今已经出现了许多 L2，以 OP Stack 系为主，也有部分 zkRollup 的尝试。非常希望听到你对过去几年 Rollup 路线的评价，请客观回顾：

1. 你觉得哪些地方做得比较好，哪些地方与当初预想的不太一样；

2. Rollup 总体上对以太坊是助力还是在吸血（我前几天看到你呼吁这些 L2 回馈以太坊）；

3. ETH 是否真的需要这些 L2？

Vitalik：“以太坊需要 hybrid L1 + L2”

以太坊需要采用 Hybrid L1 + L2 的模式。

目前，我们的扩容方式基本上可以理解为 Hybrid L1 + L2，但我觉得还没有人足够明确定义哪些交易应放在 L1，哪些交易应放在 L2。

“一切都放在 L2” 的方案难以接受，因为这样容易失去 ETH 作为交易中介和价值存储的定位。如果你担心 L2 吸走 L1 用户，但又不给 L1 任何回报，那么在 “L1 几乎什么都不做” 的情况下问题会更为严重。

跨 L2 的操作依然需要依赖 L1。如果一个 L2 出问题，用户仍需要有办法迁移到其他 L2。所以，有一些 L1 的用例是难以避免的。我在这方面写过文章，可参见：

https://vitalik.eth.limo/general/2025/02/14/l1scaling.html

“一切都放在 L1” 的方案同样不理想：

· 如果 L1 支持过多交易，容易走向中心化，即使用 ZK-EVM 等技术也难以避免；

· 全球对链上交易的需求是无限的，不论 L1 的 TPS 多高，总能发现某个应用需要 10 倍以上的 TPS（例如人工智能、小额支付、小额预测市场等）；

· L2 不仅能实现扩容，还能通过 pre-confirmations 提供更快的确认速度，并能通过 Sequencer 避免 MEV 的问题。

因此，我们需要 Hybrid L1 + L2 模式。短期内，我认为我们应继续提升 L1 的能力，增加 Blobs 以为 L2 提供更多空间，推动跨 L2 互操作性，最终让市场自行决定哪种扩容方式最适合特定应用。

另外，L2 的角色也会不断演变。例如，目前 EVM-equivalent 的 L2 似乎已足够，有可能未来会出现更多注重隐私的 L2（如 Aztec、Intmax 等），也有可能会涌现出更多 Application-specific L2（例如某个应用希望控制自己的 MEV 问题时的解决方案）。

三问：Rollup 路线已被提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你是否认为目前 Arbitrum、Base、OP 等中心化 Sequencer 是未来监管面临的一大挑战，因为它们难以真正抗审查？你觉得它们未来会转向去中心化 Sequencer 的方案吗？如果你对上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你如何看待 MegaETH 的中心化 Sequencer 方案？

Vitalik：“关于中心化定序器 Sequencer”

中心化 Sequencer 其实具有不少优点：

· 能够避免抢跑等手段盗取用户资金；

· 实现即时预确认；

· 有助于传统应用迅速转变为区块链应用，因为服务器可以直接充当 Sequencer。

我们可以利用区块链的去中心化特性来规避中心化 Sequencer 带来的风险：

· Forced inclusion 机制确保 Sequencer 不会对用户进行审查；

· Optimistic 或 ZK 证明机制保证 Sequencer 不会随意改变或违反应用规则（例如突然增发某个 Token 或 NFT Collection）。

当然，中心化 Sequencer 仍存在风险，所以我们不能仅依赖中心化 Sequencer 解决所有问题，必须同时具备 Based Rollup 或直接在 L1 上交易的能力。因此，我支持生态中同时推动这两种方法，以便我们能够观察哪种更适合不同的应用。

同时，保持普通用户发起抗审查交易的能力至关重要。

如果中心化 Sequencer 遭到美国监管部门的追究，将可能出现两种情况：

1. DAO 选择使用 Sequencer 和备用 Sequencer，不断迁移至新的 Sequencer；

2. 我们转而采用 Based Rollup。

我认为第一种方案值得进一步研究；我知道一些 L2 团队也在探索这一方向。第二种方案作为备选方案也存在可能，此外，也可能因其他原因我们会更倾向于 Based Rollup。

以太坊的优点在于，我们可以同时尝试多个方向。

四问：关于 ETH 3.0 的技术路线，请问其希望实现的目标与 Rollup 时代的目标有何不同？在去年 11 月 Devcon 公布的 3.0 设计方案中，是否考虑到了现阶段 Rollup 并未真正为以太坊主网提供实际价值这一问题？

Vitalik：“L2 和 L1 之间价值捕获的关系”

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叫做 ETH 3.0 的概念。

有的人会提到 Justin Drake 的 5 年计划，但那个计划只涉及共识层，不包括执行层，所以只是以太坊未来的一部分。

L1 与 L2 的关系和平衡属于执行层的问题。另有一条路线图旨在加强 L1 的能力（例如提高 Gas Limit、实现 Stateless Verification（如 Verkle）以及其他功能），同时提升跨 L2 的互操作性，增加 Blobs 等。

我认为是否让 L2 为 L1 支付足够交易费的问题，不能仅从短期角度来看。举例来说：

· 在 EIP-4844 实施前，大家曾埋怨 L1 是否在吸取 L2 的血；

· 但最近 30 天内， Blob 费用约为 500 ETH；

· 如果 Blob Target 从 3 提升到 128，按照我们的计划，在 Blob Gasprice 不变的情况下，每个月将燃烧 21,333 ETH，每年约 256,000 ETH。

因此，叙事容易迅速变化。现阶段我们需要增强 L1，让应在 L1 上发生的事务得以在 L1 上执行，增加 Blobs，并保持社区的适应性。

五问：你决定重新站出来领导 Ethereum Foundation，我相信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艰难决定，也是一种纵情一跃、凝望深渊的勇气，我对此深表钦佩。能否分享一下你的思考过程？

同时，我很好奇你是否认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我的问题出发点是基于你和 Ameen 关于 “proper board” 的讨论：在走上正确发展道路之前，你是否认为组织需要强有力的领导者来引导和修正方向？

Vitalik：“去中心化” 不等于 “什么都不做”

我认为当前区块链社区及整个世界正处于一种相当危险的状态。许多没有长期价值甚至充满恶意的事情正在发生，而背后的人却获得了大量关注。

但我们不能仅仅对这些现象喊冤，而不提供更好的替代方案。所以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制定一个可行的替代方案，并证明一个稳定、更加光明的未来是可能实现的。

在这里，我既谈到了区块链圈内的现状（例如，如果一天内 Memecoin 跌 97% 绝非我们的未来，那什么才是？），也谈到了宏观社会层面的问题：如今很多人认为民主方式行不通，只能依靠强势领导者来推动事务。但在 Devcon 上，一位政治学家告诉我，他非常尊重以太坊，原因在于我们是一个真正开放、去中心化的生态系统。我们的成功为他带来了希望，证明这种模式对世界具有积极影响，能够为许多人提供一个可追随的成功案例。

不过，“去中心化” 并不等同于 “什么都不做”。以太坊基金会的 “减法” 哲学并不是将基金会缩减至零，而是一种保持生态平衡的方式。如果某个领域出现了不平衡（例如生态某部分过于中心化，或者某个重要公共物品无人问津），我们可以介入推动平衡。解决问题后，基金会便可从该领域撤出；而在新的领域出现不平衡时，我们再将资源转移至那里。

在中国文化中，我们追求的方式或许更接近《道德经》中的智慧，但走这条路需要聪明才智和基金会在关键领域的介入，而不是简单的 “放任自流” 即能成功。短期内，我们需要在一些重要转变上投入更多精力。

六问：从你自身的角度看，你认为某些 ETH Maxis OG 离开以太坊社区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我与 Shuyao 录播客时，她提到了一个颇有意思的观点：以太坊需要先归零才能重建（半开玩笑）。现阶段的以太坊，是否真的面临着对现有 Holder 和社区成员进行大洗牌，从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Vitalik：“以太坊需要新故事和新用户”

每个人的经历各不相同。

例如，许多区块链圈内人士十年前曾宣称，区块链的目标是构建一个全球中立体系，保护个人自由、制衡政府霸权。而如今，如果一位总统发行 Memecoin，他们会说：“哇，这是真实的世界采纳。” 但如果在其他链上发生同样情况，他们可能会主张我们应该对那些政治家更友好，下一次事件才会在我们的链上出现。对此，我个人认为这些人走上了歧途。当然，他们也会说我过于理想主义、不切实际。各方都有自己的故事。

还有人认为，以太坊生态被 OG 控制，新人难以介入。但这又是另一种批评。

我认为唯有通过构建新的叙事，明确说明以太坊为何存在、ETH 的用途、L1 与 L2 的功能，才能带我们走出困境。如今已不是单纯关注基础设施的时代，而是应用层的时代。这些叙事不能停留在抽象的 “自由、开放、抗审查、赛博朋克公共物品” 层面，而需要提供明确的应用层答案。近期，我计划更多地支持 Info Finance（这也是 AI 与 Crypto 结合的一种方向）、隐私保护、高质量公共物品的融资方式，以及持续完善全球开放金融平台的建设，当然其中也包括 Real World Assets。这些措施既符合我们一直坚持的价值观，也为新进者提供了更多机会。

七问：你认为以太坊是否需要采用更商业化、公司式的管理？你是否认为，目前 ETH 与 SOL 之间的差异，本质上是一场不同 “组织形态” 之间的效率较量，也是实现不同目标的差异？各自的目标又是什么？

Vitalik：“以太坊变成公司，将失去大部分存在意义”

如果以太坊转变为公司，便会失去其存在的绝大部分意义。

我始终认为，以太坊是一个去中心化的生态系统，而不是一家公司。如果以太坊变成公司，我们就会失去其核心价值。实际上，在以太坊生态中，已经有许多大型公司存在：Consensys、各客户端团队（如 Nethermind、Nimbus 等）、 Coinbase、以及 L2 团队（例如 Aztec 和 Intmax，它们的隐私技术非常出色且常被低估）。

最好的方案是，为这些公司提供更多机会，让它们发挥各自的优势，而基金会则担当协调者的角色。

八问：你一直关注 ZK 技术在 Web3 领域的应用。除了在资产交易场景中的 ZK 应用，在社交媒体网络中，你认为有哪些场景适合引入 ZK 来实现隐私保护？

Vitalik：“谈 zk 非金融用例”

我对许多非金融领域的 ZK 应用非常感兴趣，例如：

· 反 Sybil 验证：许多服务要求用户进行 KYC 登陆，并非因为他们需要知道你的身份，而是为了确认你不是机器人，或者在被封禁后不能无限次重开账户。实现这一用例只需要 ZK Proof of Personhood 或 Proof of Reputation，有时 Proof of Tokens 也足够（例如 anonworld）；

· 基于密码学的隐私保护 AI 应用：在某些场景下，ZK 可能不是最合适的技术，FHE（全同态加密）或许更为适用。最近 FHE 也有不少进展，如果能进一步降低其开销，将有很大应用潜力；

· 包装任何 Web2 账户的 ZK-SNARK 应用：利用 ZK 技术将现有账户转移至 Web3 平台，例如 ZKEmail、Anon Aadhaar、ZKPassport、ZK TLS 等。

我认为，通过保护个人自由和隐私，这项技术有机会在解决社会安全、治理等诸多领域的问题上发挥重要作用。

九问：目前，如何鼓励更多开发者加入以太坊，并激励和留住现有开发者（相比一些新 L1 甚至 L2 丰厚的激励机制，以太坊面临的处境更为复杂）？在加速网络去中心化、提升可扩展性和探索更多应用场景这三个方面，你认为哪一项应是以太坊当前的优先级？

Vitalik：“以太坊社区的齐心一致不是社交游戏而是技术游戏”

我们需要同时解决以下三个问题：

1. 吸引更多开发者；

2. 鼓励开发者开发开源、安全、符合公开标准且具有长期价值的应用；

3. 避免生态系统变得封闭（例如 “我们因是开发者的好朋友而团结” 的现象）。

因此，我最近提出：“Ethereum Alignment 应该是技术游戏，而非社交游戏。”

我认为目前最迫切的中心化问题往往不在 L1，而在 L2、钱包或应用层面。因此，整个生态需要协同努力，同时吸引新开发者，并在去中心化和 Trustless 方面不断进步。

我们可以通过以下方式达成这一目标：

· 教育：让开发者更清楚地了解区块链的使命、哪些事务应在链上执行以及需要关注哪些问题；

· 降低技术门槛：如果某些区块链专有技术对开发者过于复杂，基金会可以提供相应工具（例如 ZK 编程语言、 A16Z 的 Helios 等）；

· 制定明确标准：例如，若你开发以太坊客户端，应通过多项测试确保其合格；对于 L2，可参考 L2Beat 的 Stage 1、Stage 2 框架，这类标准同样适用于 ZK 应用、钱包等领域。

十问：在 AI 加速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你曾提出 d/acc 的概念（去加速主义 / 或针对加速主义的防御主义）。现在看来，关于科技权利分散与去中心化的有效加速进程是否符合你的预期？你对此有何隐患担忧？我个人会觉得有些无力，因为我知道《北京折叠》或许预示着一种未来——从人本主义角度出发，我并不希望它发生，但却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近。

Vitalik：“要发展去中心化技术让加速主义更更有防御性”

这里需要先做个重要的澄清：d/acc 并非 “de-acceleration”，而是 “decentralized defensive acceleration”。

这一点至关重要。当前确实有人主张 Deceleration 或 Degrowth，但我认为这种方向是错误的。在和平时代，减缓发展可能会延误医疗和基础设施的改善，导致更多人受伤；而在当今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如果不加速，反而会被那些愿意加速的人甩在后面。

去中心化与防御性技术必须与其他技术竞争。如果剑进步迅速而盾不跟上，世界只会变得更加危险；如果中心化技术飞速发展，而去中心化技术停滞不前，世界则会越来越中心化。因此，我们需要对抗这些趋势。区块链只是其中一部分，此外还有 P2P 网络、软件和硬件安全（数字世界的 “盾”）、以及生物领域等诸多方向。

十一问：关于 Ethereum Foundation 的所有员工，包括领导团队，是否存在 KPI/OKR 之类的考核机制？非营利组织普遍存在效率低下的问题，你认为 EF 也存在这样的状况吗？如果存在，如何解决？能否系统地从各方面详细阐述如何加速以太坊开发？毕竟 ETH 已经走过 10 年，而更新频率却只有一年一次，感觉开发进度偏慢，亟需大幅加速。

Vitalik：“EF 改革六个月后再展开看”

以太坊基金会最近几个月启动了许多内部改革，所以任何我现在能给出的答案很快就会过时。或许六个月后，再讨论这一问题会更合适。

十二问：你如何理解 Crypto 作为一种反建制基础设施，在实现德根康米主义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你觉得当前的 Memecoin（我指的是更多在 Solana 上快速涌现的）是否在实现德根康米主义上构成了一种 “有益的混乱”？（这一词源自你的博客）不求匿名功能，直接说吧，同时强烈推荐你玩《Disco Elysium》，相信你会喜欢。

Vitalik：“德根康米核心是做更好的 “游戏的规则”

德根康米的核心在于制定更好的 “游戏规则”。

混乱不一定有益，也不一定有害，关键在于如何设定 “游戏规则”，使得社区自发产生的混乱能产生积极效果。

例如，国家内战通常产生负面效应，除非是为了推翻恶政；而市场混乱往往能淘汰效率低下的旧公司，为新公司提供机遇。但有时市场也可能引发区块链圈内的问题，这其实相当复杂。

如何制定更好的规则？我去年写了一篇文章探讨了 Memecoin 方向的可能性，欢迎参阅：

https://vitalik.eth.limo/general/2024/03/29/memecoins.html

十三问：你应该知道 Simon de la Rouviere 所做的 “This Art is Always on Sale” 的哈伯格税实验（资助作为一种资产类别—— Patronage as an Asset Class）。你认为此类实验未来能否在去中心化社交网络上取得新进展？是否有你期待看到的机制在去中心化社交实验中得到应用？

Vitalik：“去中心化社交上值得尝试的治理 / 激励机制”

是的，我认为去中心化社交媒体为尝试许多新机制提供了良机。

例如，哈伯格税就是一个案例；此外，还有类似 Community Notes 的机制（详见：https://vitalik.eth.limo/general/2023/08/16/communitynotes.html）、Creator Payouts，类似于 Twitter 和 YouTube，但更加公平透明；还可以尝试 Retro Funding、Deep Funding、Quadratic Funding 等。

同时，结合社交媒体与 DAO 的治理也是值得探索的方向。

十四问：作为一群活跃在加密世界的人，我们目前仍高度依赖 Telegram、Twitter 等中心化社交应用进行沟通与协作。构建真正去中心化的社交媒体和加密通讯工具似乎未受到足够关注，其发展是否符合你的期待？你对探索这一领域的团队有何建议？

Vitalik：“谈去中心化社交的推广采用”

这确实是我十分关心的问题。过去两年，我一直努力将自己的大部分对话从 Telegram 迁移至 Signal。不过，Signal 虽然具备较好的隐私性，但仍属于中心化系统，且缺乏互操作性，需要手机号码登陆，其服务器也能获取大量 Metadata。

构建一个高质量的 Messenger 并不容易。每年我都会尝试 Status，其目标是实现完全去中心化，尽管他们做得不错，但仍存在一些可靠性问题。实际上，现在有不少小团队各自开发自己的 Messenger，但由于彼此不团结，往往每个产品都难以达到足够的水准。

我最近开始使用 Fileverse 管理我的各种文档，体验已相当出色，目前基金会内有不少人在使用。如果未来有去中心化且具备足够加密保障的 Messenger 达到这种质量标准，我一定会全力支持并帮助社区迁移。

十五问：有传闻称你可能因某些原因选择了 Milady 社区，但我很好奇，你本人如何解释对 Milady 的认同感？

Vitalik：“为什么喜欢 Milady”

我认为 Milady 能够吸引众多人的原因在于：

1. 它既不无聊；

2. 也不存在恶意。

若观察主流圈子，你会发现同时具备这两点实属不易，而 Milady 正是其中最成功的案例之一。

十六问：你是共产主义者吗？

Vitalik：“谈自己是不是共产主义”

不。我既不是共产主义者，也不是资本主义者。两者都是 20 世纪的意识形态，现如今这些词汇已被滥用到毫无意义的程度。

我支持自由、全球机会平等、善良与合作，以及人类福祉与进步。这些都是永恒的原则。关键在于如何在 21 世纪背景下运用现有工具来实现这些价值。我曾详细阐述过我支持的各类机制，但我绝不认为自己是唯一的主意来源；我认为找到最佳方法需要通过不断的思考和现实世界实验的共同努力。

十七问：能否系统地详细讲述如何加速以太坊的开发？毕竟 ETH 已经 10 年了，而更新频率却只有一年一次，感觉开发进度缓慢，亟需大幅加速。

Vitalik：“以太坊开发目前核心关注提高 blobs 数量”

目前主要目标是提高 Blobs 的数量，具体包括：

· 对 pectra 进行优化，提高 Blob Target 从 3 到 6；

· Fusaka 升级基础上叠加 PeerDAS，进一步提高 Blob Target；

· 在 2026 年和 2027 年继续优化 PeerDAS；

· 通过引入 2D Data Availability Sampling，再次提高 Blob Target。

此外，还有一条路线图旨在提高 L1 的 Gas Limit，但这涉及 Delayed Execution、Statelessness 等更复杂的技术问题。

十八问：如今的 Vitalik 已从屠龙少年蜕变为 “龙” 的形象。在以太坊挖矿时期，治理依靠民主共识；而现在，在你的管理体系中，是否呈现出一种独裁专制的模式？转向 PoS 后，是否从民主制度演变为类似人民代表大会的制度？

Vitalik：“PoS 在以太坊中并非治理方式”

PoW 只能在短期内保持一定的民主性，因为规模经济使得大矿工效率更高，长此以往必然走向中心化。

我认为我们之所以在 PoS 之前没有出现 ASIC，主要是因为大家早已知道我们计划从 PoW 转向 PoS。如果我们从第一天就宣称永远使用 PoW，那么在 2016 至 2019 年之间，很可能 ASIC 会大量出现（除非我们每年都进行算法分叉，但那样同样会导致中心化）。

因此，我认为我们的方案——用 PoW 分配大约 7 年，然后再转向 PoS——是最优策略。

PoS 的公平性体现在：你拥有 10 倍资金，就可以生产 10 倍区块；而在 ASIC PoW 中，10 倍资金可能意味着 11 倍的区块产出。

另外，PoS 在以太坊中并非作为治理工具。以太币持有者无权选择哪些 EIP 被纳入下一次分叉等。如果我们让 PoS 来做出这些决定，确实会变成富豪主义。

十九问：据说推出 Beacon Chain 的原因之一是因为 Casper Sharding。在我个人看来，创建 Beacon Chain 的决定是以太坊历史上最重要的时刻之一。然而，类似 DAO 分叉或上海攻击这样的事件反而获得了更多关注。（也可能是我没有看到相关讨论，如有请提供链接。）请问 Vitalik： 

1. Beacon Chain 的决定是在什么时候做出的？是 2018 年吗？  

2. 当时的情况如何？这是全体一致的决定，还是存在争议？  

3. 当时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将 ETH1 升级为 PoS ，而不是新建 Beacon Chain？

Vitalik：我的感觉是，DAO 分叉之后，以太坊社区里很少有人反对转向 PoS，大家普遍认为这一转变已经是既定事实。一开始确实有更多人反对 PoS ，但反对 PoS 与反对 DAO 分叉高度相关，因此 DAO 分叉后，大部分反对者都转而选择 ETC 。从 2016 年之后，至少在核心开发者群体中，我没有听到有人提议取消 PoS 或坚持做永久 PoW 的链。  

我们之所以决定做 Beacon Chain，是因为我们认为在以太坊全面转向这种全新的共识算法之前，必须先给它一段时间来运行，确保其没有明显漏洞或问题。因此，我们决定将 PoS 链做成一条独立链，让它先独立运行，再与现有的以太坊合并，这样可以有效降低风险。大约在 2018 年夏天，我们做出了这一决定。当时，我们也曾探讨过其他路线图，例如 PoW → hybrid PoS → PoS ，但最终认为先启动独立的 Beacon Chain 更为简单且安全。

二十问：你认为以太坊的成功最终应该用什么来衡量 —— 是技术上的突破、用户采用的广度，还是它对社会平等和权力分配的影响？

Vitalik：“以太坊的成功最终应该用它对社会平等和权力分配的影响来衡量”

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后者。技术突破方面，我们已经取得了诸如零知识证明、共识算法、虚拟机等方面的进展；用户采用也有一定规模，但受到最多关注的采用往往是那些一天之内跌 97% 的 memecoin （我并不完全反对所有 memecoin，我本人是 DOGE 的早期买家，但现在这种 memecoin 已完全属于另一类型）。  

我觉得我们需要的应用应该通过以下三个测试：  

1. 你能否想象自己或你认识的人愿意实际使用？也就是说，理论上有趣与实际可用之间存在差异；  

2. 应用是否能够赚钱？如果不能盈利，就很难达到最高质量标准；  

3. 即便你不是用户，也不是投资者，你会不会因为这个应用的存在而感到欣慰 —— 是否真正为世界创造了价值。  

同时通过这三个测试的应用非常稀少，目前可能只有支付和价值储存应用，或者某些预测市场已经符合要求。我们需要再多出现 10 个成功案例。

二十一问：我刚入圈时读过你写的《理想：以太坊的区块链创世录》，序言由你父亲 David 撰写。当时你才 25 岁，从中可以感受到你与父亲的良好关系。从你开始接触比特币到现在已有 14 年，加密货币行业剧烈波动以及工作压力对你与家庭关系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Vitalik：“父母支持，一开始就购买了 ETH”

我父亲和母亲从一开始就购买了以太币，他们始终关注并支持我。在以太坊发展初期，他们曾努力为我安排并购买了大量学习代码的资料。至于我父亲的第二个妻子，自我 6 岁起就像母亲一样关爱我，对我也提供了很多支持。我一直非常佩服他们对我的影响。

二十二问：多次看到 “ Bronze Age mindset ” 这个词，作为中文读者我不太能理解其内涵。请问 Vitalik 如何向中文读者解释 “ Bronze Age mindset ”？

Vitalik：“ Bronze Age mindset ” 是一本于 2018 年左右出版的书，主要讨论反对人与人平等的理念、反对理性思考，并推动一种极端男性化的认知。大家可以自行查阅该书：https://kyl.neocities.org/books/%5BSOC%20BRO%5D%20bronze%20age%20mindset.pdf （或者将内容复制到机器人中进行概括）。 

在我看来，这本书代表了西方世界中最近较为强势的一种价值观，我个人对此非常反对，因为我认为人类历史上最糟糕的事情之一正是由这种价值观所制造。因此，我看到许多美国比特币社区和技术行业的人开始讨论这一想法，我对此感到十分担忧。

二十三问：您曾警示 “加密政治” 的复杂性（如 The DAO 事件、矿工投票争议），而如今以太坊基金会、核心开发者、 L2 团队以及巨鲸持有者已形成隐性的权力结构。您认为 “协议级最小化治理” 是否足以应对未来硬分叉中的利益博弈？当社会层（例如 ENS、 Gitcoin ）的治理需求与协议层产生冲突时，是否存在 “宪法级” 协调原则？

Vitalik：“当前治理模式能够应对未来硬分叉中的利益博弈”

我认为不会出现严重问题。这主要是因为几乎所有 L1 协议的决策都属于相对复杂的技术决策，很少存在 “对应用 A 好，对应用 B 不好” 的情况。有时，譬如某个 EIP 加入了新的 EVM 功能，部分项目可能会采用而部分不采用，但这种差异并不严重，我们过去也已成功解决过多次类似问题。

二十四问：关于 EIP-1559 ，你认为目前是否算实现了理想中的动态平衡设计？对于社区中那些提出以太坊网络通胀下调的提案或思路，以及希望达成的目标，你个人有何看法？

Vitalik：“EIP-1599 目的是提供 Gas 市场效率，它完全成功了”

我觉得 EIP-1559 经常被误解。其主要目标并非是消耗以太币，而是提高市场效率。在 EIP-1559 之前，发起一笔交易有时需要等待 1 到 15 分钟才能确认，而现在每笔交易几乎都能在 1 到 2 个区块内完成确认。  

这一机制完全成功了，因此我们目前正在探讨一些优化方案，例如 multidimensional gas （参见 https://eips.ethereum.org/EIPS/eip-7706 ）以及我在 Twitter 上讨论的其他相关机制（https:// x.com/VitalikButerin/status/1889013890291318838 ）。

二十五问：在 Web3 生态中，一些项目会实施大型激励计划，例如 “ Odyssey ” 任务，以吸引大量用户。最近像 Bera Chain 和 Story Protocol 这样的项目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测试网活动，似乎有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用户参与。然而，代币上线后，实际活跃用户却显著减少，通常不足 1000 人。这种差异令人担忧：究竟有多少用户是真正参与，而不是仅仅为了获得激励而加入？同时，这也可能导致项目方在统计数据上得出误导性结论。鉴于您对去中心化及真实社区建设的重视，您如何看待此类做法？您认为单纯追求庞大用户数量 —— 无论这些用户是否真正活跃 —— 是否符合 Web3 的本质精神？或者项目更应把重心放在培养相对较小但高度活跃的用户群，以确保可持续增长和真正采用？

Vitalik：“用社区方式吸引开发者，并在必要时提供特定领域的赞助，是更好的策略”

我认为这种激励计划适合用于应用测试，结果有时成功有时失败。对以太坊来说，首先我们的资源不足以大规模开展此类计划；其次，我们关注的重点不仅是用户数量，更看重吸引合适的开发者；最后，吸引何种开发者也至关重要。因此，我认为用社区方式吸引开发者，并在必要时提供特定领域的赞助，是更好的策略，而不应过于依赖单纯的用户激励。

二十六问：Web3 本应是人人平等的空间，然而 Warpcast 引入了排名和自动评论／私信折叠机制，这些机制制造了明显的等级结构，实际上变成了为少数影响者设立的专属社交圈。普通用户无论贡献多有价值，都难以获得应有关注。您如何看待 Web3 社交平台中这种日益增长的注意力集中化现象？难道我们不应追求一个由思想而非社会地位驱动的系统吗？

Vitalik：“开放社交网络 + 自主客户端是值得欣慰的模式”

构建既公平又能有效防止垃圾信息攻击的社交媒体算法非常困难。以 Farcaster 为例，它的优势在于构建了一个开放网络，各客户端均可参与其中。如果某个客户端表现不佳，任何人都可以开发自己的客户端，从第一天起就能与整个 Farcaster 网络中的其他用户交流。因此，我对 Tako、 Firefly 以及生态中其他客户端感到欣喜，因为如果他们能够解决 Warpcast 尚未解决的问题，将极大地改善用户体验。

二十七问：在过去的一年中，你是否曾对以太坊基金会、社区或整个行业感到沮丧和失望？回顾这一年，有哪些事情令你特别失望甚至沮丧？是否曾考虑过休息一段时间？

Vitalik：“社区抱怨以太坊不够赌场时，会感到失望”

当然会有这样的时刻。或许最近让我最失望的，是有人声称以太坊不好、不宽容，理由是我们不够尊重区块链上的 “赌场”——而其他链则愿意接受任何应用。所以如果区块链社区出现这种道德颠倒，我就会对参与区块链失去兴趣。然而，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互联网上很多人会说出那样的话，但当我与社区成员面对面交流时，他们的价值观依然和从前相似。因此，我觉得我对这个社区负有责任，不能轻易放弃，我们需要一起努力打造出理想中的世界。这可能需要一些改变，例如基金会在应用层可能不能完全保持中立，而需要有意识地支持某些项目，但我坚信这是值得做的事情。

二十八问：在目前生态 “百花齐放” 的状态下，你是否认为以太坊需要加强互操作性 —— 不仅仅是资产桥接，还应通过标准化跨链协议（如 ERC-7281 ）主动连接外部生态？  

Vitalik：“首要任务应该是改良以太坊 L2 之间的互操作性”

我认为我们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改良以太坊 L2 之间的互操作性，因为在这一领域，各方利益高度一致，推动起来相对容易。待此基础稳固后，再扩展至更多跨加密生态的互操作性，甚至连接加密货币与法币体系。

相关链接：

主持人 Mable 介绍及访谈动机详见：

https://app.tako.so/cast?id=0x1c7d2d8682abf16c49c19631c38431b9dcc2675f&isShowFull=true）

Tako AMA 链接：

https://app.tako.so/user/5650